笑麵狐狸遇到木頭樁子,真難啊。
他索性不再兜圈子了,直接問道:“我剛從大夫人和二夫人的院子過來,聽到了些有意思的東西。夫人可是早就知道了些什麼?”
見徐聞也直接表明了目的,桃夭唇角微勾,輕聲反問,“徐大人查到了什麼?”
“大姑娘的死頗為蹊蹺,本官剛剛查問了那些下人們。聽廚房的人說,入夜時分,大夫人在小廚房裏親手給大姑娘擀麵條,據說是大姑娘想吃。”
“大夫人向來是慈母。”
“是慈母的話,在明知道自己女兒會遇害的情況下,會離開她半步嗎?”徐聞也這話一出,桃夭終於收起了剛才的假模假樣,與他相視一笑,兩人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類的訊號。
徐聞也喝了口茶,接著說道,“接著,就有人看到二夫人身邊的綠袖,帶著大姑娘出了牡丹院,往柴房方向去了。可後來,大姑娘和綠袖都死了,他們中間消失過一段時間,沒有任何人發現。”
“大人,仵作有查探兩具屍體嗎?”桃夭忽然問道。
“查過了,大姑娘不是燒死的。被燒死的人渾身會成蜷曲狀,而且口鼻裏會有煙塵,但大姑娘的身體是舒展的,口鼻裏也幹幹淨淨,沒有任何掙紮著的痕跡。”徐聞也說到這裏,停了一停。
“也就是說,大姑娘在柴房失火前已經死了。”桃夭淡淡的總結了一句。
“對,可以這麼說。”徐聞也頓了頓。“大姑娘的脖頸處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捅穿的,這一處,才是真正的致命傷。”
桃夭以帕掩唇,“難道,是有人先殺了綿兒?再放了火掩蓋罪行?是誰?綠袖嗎?”
“綠袖的死亡時間,和綿兒差不多,而且兩人的事發地,相距甚遠。”徐聞也連嘴角也跟著抽搐,演,繼續演。
“唔,綠袖是二夫人的人,難道是二夫人先讓綠袖殺了綿兒,又殺了綠袖滅口?大人,大人,二夫人為何要殺綿兒?”桃夭似是驚嚇過度,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的。
徐聞也勾唇,“夫人不知道嗎?”
“不知。”桃夭作好奇狀。
“那你就不必知道了。”徐聞也有些惱了,賭氣道。
桃夭不由失笑,真是個小氣的男人啊,還是給他順順毛好了。她正了正神色。
“其實,大人知道不是二夫人殺的綿兒吧?”
上世,她帶著流錦和天琴去偷偷看過綿兒的屍體,銀簪捅穿喉嚨,而如果現在她沒有重生攪局,那真正殺了綿兒的人,是春桃!
而綠袖,應該是在被二夫人召回途中被大夫人劫走,關了起來,並且威逼利誘春桃讓她咬死了二夫人。
“何出此言?”
“倘若是的話,您現在就該衝去碧荷院,押了二夫人交差了,何苦坐在我這小院裏曬太陽。”說完,桃夭還仰頭看了看正當空的大太陽,頗為無奈地拿起帕子擦了擦額角的汗,又伸手給他添了杯茶水。
“哈哈哈哈哈哈。”徐聞也大笑起來,“這也是本官疑惑的地方。方才,我的人提審了二夫人身邊的秋菊。據秋菊所說,昨夜綠袖不知何緣故出了院門,被二夫人發現後,趕緊派了人去尋找她。可前後不過差了半炷香的功夫,綠袖和大姑娘竟然都不知所蹤了。然後,綠袖死了,大姑娘也死了,二者死法完全不同,這人到底是不是綠袖殺的,現在也無從知曉,你說這是不是怪事!”
“大人,奴家是婦道人家,不懂斷案,想必大人已經有了推測,還請大人明示。”
眼見桃夭又裝傻,徐大人的眸子沉了下來,“本官還是那句話,夫人為何剛巧昨日回府?”
“大夫人的命令。”
“本官愚鈍,有了個小小的猜測,夫人不妨聽聽?”
桃夭點頭。
“本官覺得,大姑娘大概是撞破了二夫人的秘密,二夫人想借著月圓之夜的名頭殺了大姑娘。”
“本來計劃的好好的,將大姑娘騙到柴房燒死。可二夫人臨時又害怕後悔了,派了丫鬟秋菊去阻止,可惜沒能來得及。”
徐聞也說到這,抬頭看了眼桃夭,見她仍是不動聲色的坐著,隻能接著往下說。
“其實,二夫人的計劃做的並不高明,她身邊的丫鬟不用怎麼威懾就全部都招了。本官猜測,也許這當中出現了第二個人,那人知道了二夫人的計劃,及時出現攔截了綠袖,並殺了她,救下了大姑娘。可惜大姑娘是個癡兒,毫無用處,所以,雖被救下,在回牡丹院的途中還是被第三人殺害了。那人為了逃脫嫌疑,沿用了二夫人的老方法,想借機嫁禍給二夫人。一石二鳥,夫人,您覺得呢?”
桃夭配合地鼓了鼓掌,“大人好智慧,希望您找到證據的能力和您的腦子一樣靈活。”
徐聞也抿了抿嘴,忽然,表情嚴肅起來,他啪地一掌拍在石桌上,“不知夫人是這第二人,還是第三人!”
桃夭隻是掩唇大笑了幾聲,“大人真是有趣,奴家一手無縛雞之力的鄉野村婦,進府不過兩年就因為惹怒了將軍和大夫人,被罰去金靈抄經祈福去了,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主母的恩典得以回府,勉強苟活罷了。您再觀我院中,統共就三個驅使雜役,還皆孱弱的緊,一到夜裏奴這桃花院就緊閉院門,萬萬是不敢踏出一步的。不論是救人還是殺人,到了奴家這裏,都是有心無力的。”
“是嗎?”徐聞也似笑非笑環顧四周,此時引他來的那紅衣少年已經不知所蹤了,隻有不遠處的秋千旁,蹲著個二八年華的青衫丫鬟,正百無聊賴地數著螞蟻,模樣倒是不錯,可惜,一看就沒經過嬤嬤調教,沒規矩地緊。
這桃花院,人的樣貌還真是個個絕色,柔弱且不懂規矩啊。
桃夭看了他一眼,緩緩站起身來,指著自己庭院裏的那些花草輕聲問,“大人覺得奴家這院子裏的花草如何?”
徐聞也聞聲望去,入目皆是各種奇花異草,開得嬌豔異常。
特別是那株牡丹,一枝獨秀,豔壓群芳,堪稱花中之王,他不由地多看了幾眼。
桃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牡丹貴為花中之王,尊貴無比,卻也無法阻止其他花兒的爭奇鬥豔。爭鬥太多,必有傷亡,萬花卷入其中,哪能獨善其身呢,大人,你說對嗎?”
徐聞也,“......”總覺得這女人意有所指,但他沒有證據!
桃夭指著不遠處的幾盆開得豔麗的花,輕聲說,“前夜下了場暴雨,大人知道那些花兒為什麼沒有受到波及嗎?”
徐聞也大眼看去,隻見那些花花草草被分成兩撥,分別圍繞在兩棵巨大的杏樹底下。
樹幹枝繁葉茂,將花兒遮擋的密不透風。
“因為那兩棵樹?”他喃喃道。
“大人聰慧。”桃夭讚了一句,“大人,雖說做個純臣深得君心,可山雨欲來,真的有人能獨善其身,不依附任何事物嗎?”
見徐聞也蹙眉不答,心有點虛:這個三夫人,莫不是知道他並非真正的純臣?
桃夭繼續道:“而在風雨之前,平衡也很重要,大人說是嗎?”
說完,她轉身往屋內走,“大人,相信這個案子要怎麼查,折子要怎麼寫,您已經有了定數。倘若不知道,就去問問您的主子。奴家乏了,就先回房休息了。大人走時記得替奴家關好院門。”
這話題結束的好生突然!
徐聞也默了默。
平衡嗎?
身後一衙役上前一步,想攔,被徐聞也搶先一步製止住了。
“不必!”他幽幽開口。
衙役疑惑地問道:“大人?”
徐聞也將手中空了的茶杯擱在桌子上,然後衝著緊閉的房門微微拱手,朗朗道,“夫人聰慧,徐某佩服。”
說罷,他甩袖大步離去了。
桃花院的院門隨著他的腳步跨過門檻後,緩緩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