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則端坐在偏廳門外,一邊舉著一把剛剛跟府裏的侍衛借來的鋒利的匕首在小火堆上烤著,一邊時不時的向裏望去,看著那仵作的動作,不動聲色的微微彎了彎唇角。
承封正在門內觀察著仵作驗屍時的情況,卻因為死者是輕語而始終眉頭微皺,忽地轉頭看向那蹲在門外的九月,不禁瞥了一眼守在一旁的侍衛冷聲問:“雲齊,她在做什麼?”
原來被九月踹了一腳而結下梁子的侍衛名叫雲齊,這麼斯文的名字還真是和他那凶惡的長相不怎麼般配。
侍衛雲齊一臉不耐的瞥了一眼依舊將匕首放在火上烤的九月,抬起臉道:“回承大人,屬下不知!這小賊借了匕首和火折子,說是要做什麼解剖前的工具消毒,不知究竟是什麼瘋話。”
承封頓時蹙了蹙眉,看向九月那一臉淡然的表情與動作,緩步走出偏廳,行至她身前的火堆一旁:“你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九月卻是舉起那已經被火烤了半天仍舊沒有變色的匕首,放在嘴邊用力吹了一下,然後繼續放在火上烤,一邊烤一邊老神在在道:“嘖嘖,真是一把好刀啊......”
見她那一副得瑟到欠揍的表情,雲齊站在一旁狠翻了個白眼,承封一臉莫名奇妙的看著她:“你這小毛賊是在故意拖延時辰?”
九月頓時就笑了,舉起刀在眼前晃了晃,一臉欣賞這鋒利刀刃的表情,似是而非的笑說:“沒錯,我就是在拖延時間,我在等救兵,你能把我怎麼著?”
雲齊倏地拔出刀來便架到她的脖子上:“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一個區區小毛賊竟敢屢次口出狂言!”
九月無視頸間的長刀,隻似笑非笑的睨著那雲齊的驢腦袋,承封忽然伸手按住雲齊的手腕,沉聲道:“等等。”
“承大人!”雲齊怒喝:“這小賊是在戲耍我們!我們莫要被她騙了!”
“她若是真打算拖延時間等待所謂的援兵,十六爺的那一關也不會這麼輕易過得去,既然是王爺恩準,就看看她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麼藥。”承封將抵在九月脖子上的刀推開,眼神卻是冰冷而肅然的盯著她,那是一種無聲的警告。
九月把玩著手裏的匕首,看了看嚴肅卻沉穩大氣的承封,再又看看旁邊的雲齊。
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接觸特戰隊的時候,那時候也是這般年輕,也可以稱之為傻冒,鼻孔裏插上兩根蔥就敢充大像,覺得自己特厲害,拿著一把特戰隊的槍就敢在新人訓練基地裏玩掃雷,更敢因為自己那些所謂的正議和公平而和自己的上級頂嘴。
這雲齊小侍衛看起來也不過十八九歲,以古代人十三四歲就已經出來正式體驗社會生活的習慣來看,也才不過見了世麵五六年而己,年輕氣盛做事衝動的風格,倒是像極了那時候的她。
“爺......”
院外忽然響起萬公公的聲音,九月陡然回過神來,驚醒的發現自己自從穿越後竟然越來越愛回憶了。
都說人老了才最喜歡回憶,她才二十七歲難道真的老了?不由的猛地抬起手摸了摸臉,但手下摸到的小臉嫩的都快能掐出水來,她這顆心當即一落,好在趕在奔三之前穿越了,一夜間變成了十四歲的妙齡少女,換做這要是在二十一世紀真是做夢都能笑醒,可現在......
“爺,您才剛回皇都,這麼多達官顯貴的拜訪您大部分都避而不見,何苦理會這麼一個小毛賊的說辭?以奴才看,她就是在拖延時間,萬一她是太子那邊或者平王那邊再或者是其他皇子那裏被派出來的細作,那豈不是......”萬公公的聲音遠遠的便灌進九月的耳朵裏。
她轉眼,看向自院門外走進來的那道修長挺拔又如大雪初霽般清然謫卓的身影,本以為樓晏不會來一探究竟,沒想到竟然真的如約而至。
關於他,她雖看不懂,但起碼由此而知他至少是個講信義的人。
那萬全公公正跟在他身後,一雙眼睛仍舊有些發紅,本來尖細的聲音也因為之前的悲傷哭泣而有一點點發啞:“爺,您這......”
九月直接站起身,一手握著匕首,一手背在身後,一臉高深莫測的笑看著那本來並沒有看向她的樓晏,因為她起身後忽然一腳踢滅了火堆,萬公公當即一驚,轉頭盯著她手裏的匕首大叫:“你這小賊要幹什麼?”
樓晏這才看向她,九月凝視他那波瀾不驚的神情,笑道:“十六爺,咱可事先說好了,驗屍和找凶手的事情既然你肯給我這一次機會,我定然不會讓諸位失望,但在這之前,我得先向您求個必須赦免的事兒。”
他看著她,眸光清淺,卻深的讓她看不出這位爺究竟是否真打算要她的小命。
九月想給自己打個圓場,不禁繼續說:“不過話說回來,我和與您往日無冤,近日也沒什麼大仇的,不就解了您一根腰帶,又不小心親了您......”
她話還沒說完,隻見樓晏清俊好看的眉宇微微一攏,似是對那件她完全不以為然敢於當眾啟齒的事情相當的敏感,終於涼著聲音道:“又打了什麼鬼主意,一並說來,廢話則免。”
嘖嘖,怒了怒了。
別看他那還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顯然是怒了。
這麼不喜歡她提起那件事兒啊,明明是她吃了大虧好不好?
九月險些仰天笑之,但還記得自己的小命正栓在眼前這位爺的手裏,便轉眼看向偏廳中已經收了銀針起身準備稟報的仵作。
在仵作走出來的同時,她說:“我知道你們這裏的人......唔,我是說大多數人都對死無全屍秉持著一種非常不能忍受的態度,古人有雲: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生亦帶來死亦帶去,一個人如果死的時候沒能留下全屍,這算是最重的一種刑罰,不過......”
其實九月雖然很自信自己憑著自己的技術很快找到死者的死因,但有一點她其實也有些心虛。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周圍的眾人都已皺起了眉,惟獨樓晏眸底清澈,淡然從容。
“不過什麼?”樓晏淡問。
“不過我的驗屍方法或許與仵作不大相同,他為了給死者留下全屍,隻能依靠銀針來確定死者是否中毒,包括中毒多久,而我,如果想確切的從死者的身上找出凶手留下的大量疑點與證據,我要做的是,剖屍。”九月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