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絨並不知道自己身後莫須有的家族,因她提供的一頓早飯,更添了幾分莫測。
她剛張嘴咬了口煎蛋,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情。
“等一下!”
眼看身旁男人執箸正要開吃,葉絨立馬出聲阻止。
對上謝闊投來的疑惑目光,葉絨幹笑一聲,“那什麼,大人,這麵......不適合您吃。”
話落,她不等男人反應過來,當即喊小二給他換了一碗白水煮麵。
莫名被區別對待的男人挑眉,“你這是何意?”
“大人,這湯料和煎蛋都不夠新鮮,有礙傷口愈合,不適合您吃。”
他有傷在身,不適合吃預製菜!
看她滿臉擔憂,頭一次知道補身體的吃食,有害健康的謝闊:“......”
跨越古今,他第一次體會到了凡爾賽的威力。
好半響,謝闊深吸一口氣哭笑不得道,“我還不至於如此嬌弱。”
“那不行!”
為了以防萬一,葉絨語氣那叫一個堅定。
“大人您有傷在身,還是吃清淡點比較好。”
畢竟碗裏的東西看似平平無奇,實則全是科技與狠活,他們吃倒是沒事兒,但他吃的話,吃出問題來誰負責?
這麼想著,葉絨在心裏暗道一聲草率。
她應該單獨給他準備一份病號餐的。
謝闊看著小二動作麻利送到他麵前的白開水煮雜糧麵,再看看身旁一眾屬下麵前色香味兒俱全的雞蛋麵,“......”
她這是在報複他欠錢不給吧?
看他緘默的模樣,以為他沒把她的話聽進去,於是——
葉絨使出了殺手鐧。
“大人若是不聽小人勸告的話,那小人就隻能讓大家陪您一起清淡飲食了。”
這招堪稱殺敵一千自損一千二,完了還幹翻了一眾無辜者。
本還想幫主子說話的程醫遠聽到這話,立馬當了牆頭草,在自家主子和美食之間,果斷倒向了後者。
“小厙啊,你誤會了。我們主子素來飲食清淡,他隻是沒想到你這麼細心體貼,有些感動,一時不知如何開口道謝罷了。”
“真的?”葉絨半信半疑看向語重心長的程醫遠。
“真的,我作證。”
一口麵一口湯下肚,又咬了口煎蛋仔細品味,吃的很是滿足的徐策行點頭當人證。
看她恍然大悟的模樣,一個字都沒說的謝闊,“......”
離譜!
她就這麼信了?!
謝闊眼睜睜看著信了程醫遠胡說八道的葉絨對著他分外感動的道,“大人您不用客氣,白水煮麵我這兒管夠,您想吃多少隨意。”
嗚嗚嗚,不愧是未來讓百姓交口稱讚的仁君,竟然這麼禮賢下士。
這麼想著,生怕他為了給她省那倆兒錢,沒吃飽也不好意思說的葉絨沉吟片刻,她招來雖幹瘦但靈巧、正不斷送餐,手腳麻利的小二。
為了佐證自己話裏的真實性,也是特意說給身旁人聽的——
葉絨清了清嗓子道:“朝食還剩多少?不夠吃的話你提前跟我說聲,我兄弟那兒要多少有多少。”
“......好嘞。”
看小二有些閃爍的目光,葉絨差異道:“那十幾斤麵條已經煮完了?”
她感覺他們才開吃啊,這麼快就吃完了嗎?
聽到這話,小二似害怕眼前人誤會驛站貪墨了他們的吃食,嚇得連忙擺手解釋,“沒有沒有,貴客您誤會了。”
“那怎麼了?”葉絨不解的看著把糾結二字寫在了臉上的驛站小二。
“你有什麼話直說吧。”
小二看她幾眼,深吸口氣,最終鼓足勇氣問道:“貴客,我觀您打扮似一商人,敢問您手上有多餘的糧食能勻我點兒嗎?”
嗯?
驛站小二的話著實出乎葉絨預料,她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
正當葉絨迷糊著時,身旁傳來輕飄飄一句反問,男人語氣之中充滿了質疑,好似覺得她剛剛在放大話吹牛皮一樣。
這能忍?
手握拚夕夕,葉絨當即昂首挺胸,底氣十足的回道:“隻要錢到位,你要多少我就能弄來多少。”
對上男人探究的視線,葉絨毫不心虛的回望過去。
好半響,謝闊聲音幹啞道:“......你此話當真?”
“自然!”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葉絨應得那叫一個鏗鏘有力。
受現代消費觀影響,她覺得自己這話說得一點都沒毛病,便是沒有拚夕夕,隻要錢夠多,在這亂世也能買到數不盡的糧食,撐死隻是價格貴點罷了。
書裏輕飄飄的一句——
亂世末年,正值小冰河時期,糧食大量減產。
彼時的葉絨並不知道這句話真正意味著什麼。
滿堂皆靜。
隻是來到自家地盤,順手讓暗探趁機試探一下眼前人的謝闊:“——”
他難得愣神了。
為了弄點糧餉,大老遠的跑到兗州,和人聯手,連威逼帶利誘,卻隻堪堪得到豫州軍幾日口糧的謝闊,啞然好半響。
數度在生死一線間徘徊都麵不改色的男人狠狠閉了下眼,喉結滾動之下,好一會兒他才緩過勁兒來。
“哈!”謝闊突然有些感謝兗州那邊派來刺殺他的人了。
若非他們傷到了他,他又怎會遇到她?!
看著莫名顯得有些神經質的男人,葉絨滿臉不解。
不等她反應過來不對勁,謝闊很快就收斂好了外溢的情緒。
“大人——”
“貴客手中糧價幾何?”
兩人同時開口。
有生意來了!
葉絨果斷把某人的不對勁拋之腦後。
“這個嘛......”
六年後這裏的糧價什麼的她倒是知道,但現在的糧價——
小二看到她身旁男人狀似不經意間的動作,他苦笑一聲對著葉絨拱了拱手。
“前段時間市麵上粗糧已漲至15個銅板一斤了,更有那黑心商家惡意漲價囤貨, 不肯賣糧,就等著過段時間在寒冬大賺一筆,小人家中已無餘糧也沒多少銀錢,家翁為了小人能不在今年冬天餓死,已經在家絕食兩天了,還請客人可憐可憐小人,賣些糧食給我。”
話畢,他眼含熱淚,一鞠到底。
葉絨:“......”
21世紀來的孩子,哪兒見過這種世麵?
以前顧客是上帝,現在她成了顧客的上帝,被人哭求賣東西。
嗚嗚嗚!
“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