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難逃(一)
周五清晨,黃桃起了個大早,今天她要去編輯部麵談自己新漫畫的構思,難得早起收拾收拾自己。
雖然沒什麼錢,不過黃桃畢竟是學美術的,穿搭不是問題,白T恤藍短裙加一件薑黃色的燈芯絨外套,黃桃給自己綁了個半丸子頭,又拿起剛買的西柚色唇膏點了點——不錯!今天也是屬於美少女漫畫家元氣滿滿的一天哦!
然而黃桃這種少女漫的小清新泡泡維持了還不到兩分鐘就碎了——一打開門,她就看到了門外站著的倆警察。
顧輝映和安霆都沒穿警服,顧輝映穿著簡單的白T恤牛仔褲,倒是很符合少女漫畫裏帥氣學長的畫風。
不過旁邊的安霆就很成謎了,隻見安隊穿著深灰色襯衫插著兜站在一邊,一副“這個殺手不太冷”的模樣。
“喲,收拾得挺精神的。”安殺手漫不經心道,“看來是知道今天有好事。”
……不敢不敢,您一上門看著就不像有好事的。
不過既然刑偵隊長和副隊一起上門了,顯然不是什麼小事,黃桃隻好飛速地給編輯發了條微信約了下周再見,然後無奈問安霆:“什麼事?”
安霆姿勢瀟灑地從顧輝映背著的雙肩背裏掏出了——一麵錦旗。
安隊“嘩啦”一聲把錦旗一展,八個燙金大字亮瞎黃桃的眼:見義勇為,婦女榜樣。
黃桃:“……”
有哪個剛出校園的少女願意被稱為婦女榜樣啊?這錦旗誰寫的?!
安隊顯然不怎麼走心,覺得感謝的前戲已經做完了,於是潦草地把錦旗往黃桃手裏一塞,又從顧輝映的雙肩背裏掏出了一個輔警證。
他把輔警證往黃桃手裏一丟,對顧輝映道:“講。”
顧輝映任勞任怨地講起來:“根據社會治安形勢發展和警察工作實際需要,特聘黃桃同誌為警務輔助人員,為警察機關日常運轉和警務活動提供輔助支持。”
黃桃:“……”
大清早就被一個offer淩空砸中,這個offer還來自警察局。
顧輝映通情達理道:“當然,這主要還要看你的意願……”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安霆從背後捅了一下,顧輝映回頭,看到了安隊寒若冰霜的眼神。
沒有氣節的顧副隊立刻改口,沉痛地對黃桃進行詩朗誦:“多少人想貢獻社會,卻沒有能力;多少人想服務人民,卻沒有機會;黃桃同誌,你有能力,我們有機會,你怎麼能拒絕我們?怎麼能?!”
顧輝映聲情並茂朗誦完後立馬轉過頭去看安霆,安霆滿意地點了個頭。
黃桃:“……”
她是真的怕了他們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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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黃桃作為輔警上崗的第一天。
細想之後黃桃覺得這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畫漫畫的收入太少,有個穩定的工作對於自己而言倒是好的。
尤其是安霆和顧輝映也不會讓她幹什麼深入虎穴的事情,黃桃的日常就是幫著看看門複印複印資料——當然,如果安霆需要她的超能力的話,她就要時刻準備著。
這天她正準備收拾東西走人,警局裏就跑進來了個男人。
“救,救命!”男人不管不顧地跑到黃桃麵前,“有人要殺我!”
黃桃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感到被人往後方一拽,她一回頭,看到安霆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
安霆把黃桃拽到身後,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男人:“是你?”
“安……安警官!有人要殺我!”
“你慢慢說,什麼情況。”
原本這種案情一般都報到各分所,市局刑偵隊主要偵破重大命案,不過眼下並沒有什麼繁忙的工作,安霆便也坐了下來。
“我收到了匿名短信,短信裏說——‘你的血債還沒血償’”男人發抖道,“這……這肯定是秦蕾要報複我……”
“除此之外有別的證據嗎?”
“沒……沒有……”
安霆揉了揉太陽穴,顯得有點頭疼。
“這樣吧,我給你寫個便條,你拿去離你家最近的警察局,讓他們多留意你家附近的情況,保證治安——你自己也要多注意安全,同時看看能不能進一步取得秦蕾的諒解。”
“我也想,可是秦蕾她根本不肯見我……”
安霆歎了口氣,揮揮手,叫男人走了。
黃桃在後麵好奇道:“你們認識?”
“這個男人叫金達,剛被放出來。”安霆低聲道。
“因為什麼?”
“酒駕。”安霆道,“他和他妻子參加完晚宴,深夜開車回來,衝上了人行道,本來那個點沒什麼人的,結果剛巧有一個淩晨送兒子去醫院的父親。”
“那父親背上背著半夜發燒的兒子,手裏還牽著小女兒——才兩歲多,害怕放在家裏的話沒人照顧。結果父親和兒子當場死亡,小女兒被送到醫院搶救了二十多天,還是走了。”
黃桃的心揪了起來,“孩子們的母親呢?”
“他們家不富裕,一家人擠在小巷子裏住,家裏連衛生間都沒有,孩子母親當時正好聽說有個遠房親戚在南方做生意,就打算去看看有沒有賺錢的機會,誰知道剛走兩天就遇到這種事——她在醫院裏等了二十多天,哭得幾次暈過去,小女兒走了的消息一傳出來就要往樓下跳,被救下來之後一心就想讓凶手償命。”
黃桃歎了口氣,“酒駕傷人是不會判死刑的吧?”
“不會。”安霆搖搖頭,“在沒有逃逸的情況下一般都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金達的認罪賠償態度也都非常好,不過因為造成了三人死亡,所以最終按情節惡劣、三年以上七年以下判的——最後判了六年。”
黃桃默默閉上了眼睛:“秦蕾——是那個母親的名字吧?”
安霆點點頭。
“明明知道酒駕危險卻還是這麼做了,把人家弄得家破人亡,對於秦蕾而言那恐怕是一輩子都走不出來的創傷,然而凶手卻可以認為自己已經坐完了牢、贖完了罪,回家和妻子一起繼續正常人的生活。”黃桃歎氣,“做警察的還要保護他。”
安霆本來已經走出去了,聞言又退回了幾步:“難過?”
黃桃沒吭聲——她預感安霆要給她講大道理了。
無論對方是什麼人,都應該得到被保護的權力……這些黃桃不是不懂,但是這種時候她不想聽。
誰知道安霆一句話沒說,先上手揉了揉黃桃的頭發,黃桃本來就有點自來卷,此刻被一揉,立刻成了一個可憐兮兮的炸毛。
“傻吧。”安霆在這團炸毛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我們哪是在保護金達,我們是在保護秦蕾啊。”
“要是她為了複仇成為了殺人犯,為此斷送掉後半生的生活,兩個孩子在天上,知道自己的媽媽成了這副模樣,想必也會很難過吧。”
黃桃把自己的炸毛捋順時,安霆已經插著兜離開了,她摸著頭發想了想安霆的話,突然覺得被烏雲籠罩的心仿佛被撕開了一個小縫,撒了一道小小的陽光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