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東已見識他的手段,忙不迭點頭。
曹耀宗才和緩態度道:“不過林叔你放心,我師傅既讓我喊您一聲叔,你就永遠是我林叔,以後在這上海灘你我一體。”
“哎,哎。”林東繼續點頭如搗蒜。
曹耀宗隨即轉頭對阿三道:“這件事裏,你雖有怨氣,但也算個忠仆,甚至可稱一聲義士!所以我可饒你一回。不過接下來你務必老老實實聽我安排,一旦有差錯,我就讓你生不如死!”
已經吃過苦頭,也知曉他本領的阿三連忙保證,又趕緊從腰間摸出金條遞上。
曹耀宗擺擺手:“皇帝不差餓兵,這就當你的跑腿費了。”
阿三愣了下,態度更為老實。
曹耀宗三言兩語說完安排,又將安南人拍醒,取出花錢也給他打了道八卦束魂,道:“接下來你隻需老老實實在牢裏待上十日,就能自由!有人問,就說是你殺了同夥。隻要你能幫我迷惑了幕後真凶,我保你以後衣食無憂。”
安南人自然也老實聽從。
阿三接著便駕車去往巡捕房。
林東坐在車裏,看看駕車的凶手,和甘心頂罪演戲的安南人,再看看輕鬆破案的曹耀宗,心想這孩子有手段,有心眼,以後在十裏洋場絕對了不得。
心態也越發順從。
於是等馬車停在巡捕房後門。
林東就老老實實按著曹耀宗的交代潛進去,尋了自己熟悉的警監翻譯官周暢低語幾句,周暢趕緊帶他來到總警監白德安的辦公室。
門關上。
林東低聲道:“先生,有個事要和您彙報一下。”
金發碧眼的白德安詫異問:“你不是去波爾先生家的麼?”
“是的,案子已經破了。但需要您的配合,因為此事非常複雜。也事關您好友波爾先生的名譽。”
白德安聽完譯文,猛然站起,雙目炯炯的盯著他。
林東腰杆前所未有的挺直。
白德安再度坐下,冷聲道:“講吧。先告訴我怎麼回事,自信的林探目!”
“事情是這樣的,先生。”
林東一五一十的將阿三的交代低聲說起,周暢同步翻譯,白德安越聽越震驚。
弄清原委後。
白德安目光深深的問:“需要我配合你,以及那個曹耀宗做什麼?”
林東剛要回答,樓下忽然傳來陣爭吵。
依稀還聽到曹耀宗的聲音。
原來在他和白德安講述案情時。
有個黃麻子的心腹手下,一個名叫王順的包打聽,正好溜達到後門。
那廝看到波爾家的馬車,印度車夫站邊上,裏麵似乎還有人,他就湊上來打量。
一眼瞅見曹耀宗竟大馬金刀坐車裏,那廝立刻咋呼道:“哎,儂在這裏做什麼?林東呢?”
曹耀宗要給黃麻子添堵,正愁沒機會,立刻對阿三道:“抽他,鬧的越大越好。”
阿三二話不說揪住王順,劈頭蓋臉就是頓老拳。
王順都懵了,轉眼給打的鬼哭狼嚎。
大群的巡捕兵丁甚至洋人都衝出來,見狀紛紛問情況。
阿三卻隻管繼續抽王順,誰都拉不住!
動靜越來越大。
白德安終於忍不住推開窗喝道:“怎麼回事?”
林東和周暢同時伸出頭來。
曹耀宗看了眼林東,立刻大聲道:“白警監,上午黃德成逼迫我和林探目五日內破案,我們抓獲凶手後,他又派人來搶功。結果印度人看不下這種小人,揍了他一頓。”
聽他說波爾家的案子已破,全場震驚。
鼻青臉腫的王順跳腳說:“你汙蔑!我沒有要搶功,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我隻是好奇的看了一眼車內情況,你就讓他打我。。。”
曹耀宗確實在汙蔑他,但說完他自己都覺得離譜。
周圍人也露出無語表情。
因為租界裏,洋人最大,其次就是老牌殖民地的“傭兵”印度阿三和安南人,再其次才是華人。
剛入職的曹耀宗能使喚洋人家的印度車夫嗎?
完全不可能!
唯有已經掌握情況的白德安明白,這肯定是真的。
不過。。。他目光深深的看了阿三和曹耀宗一眼,勃然大怒衝王順喝道:“你不想搶功,為什麼要看車內情況!”
王順正不知怎麼回複洋大人。
曹耀宗還問他:“是不是黃德成為了欺負我林叔,安排你要壞我們的事?”
王順這才明白,他汙蔑自己是為了給黃德成上眼藥。
這個罪名他可不敢認,但此刻已經說不清了。
隻把這廝急的,幹脆嗷的聲,衝上來和曹耀宗拚命。
曹耀宗一腳都能踹死他,卻抱頭鼠竄,還喊救命。
其他人立馬上前控住王順,白德安也再度怒吼起來:“簡直無法無天,當我的麵還想打人!給我扒了他的皮,抓起來,關五日後趕出巡捕房!周,你親自看押凶手,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觸!”
王順。。。我尼瑪,我尼瑪,蛆似的在那裏蹦躂尖叫:“白警監,這就是個騙子,我冤枉,真的是他汙蔑我啊。。。”
馬上有洋捕給他三棍子,抽的他涕淚橫流後,摁倒押走。
現場總算清淨下來。
白德安又意味深長的看曹耀宗一眼,也沒再說什麼,返回室內。
林東和周翻譯很快帶人下來,先將“安南凶手”提走,隨即和曹耀宗一起往波爾家去。
兵丁都是步行。
周暢和林東還有曹耀宗坐在馬車內。
林東先和曹耀宗介紹了周暢,正要告訴他情況。
二十大幾快三十的周暢,看了眼駕車的阿三,搶過話頭對曹耀宗道:“我來公董局之前,在翻譯局做事。林叔幫過我,所以大家都是自己人。”
曹耀宗順杆爬,抱拳:“見過周哥。”
但他隻是表現的這樣,因為周暢眉宇間有股淡淡的倨傲,言行舉止也沒將林東當回事。
周暢接著果然就語帶距離的道:“耀宗老弟,你要知道,他這次能破格配合你和林叔,全因為波爾是他多年的朋友。”
然後他就指了下阿三,以命令口吻道:“不許出任何岔子。也不能影響波爾先生的聲譽。明白了麼?”
曹耀宗點點頭:“明白。”
對方是白德安的翻譯,有點盛氣淩人也正常。
他本沒想和對方計較,沒想到周暢竟還沒完了。
又對他說:“另外你別以為自己聰明,別說警監,我都看得出來王順是被你冤枉的。警監隻是覺得你有用,才暫時放你一馬。要是你沒將事情做好,那就別怪他數罪並罰,到時候我也救不了你。”
曹耀宗頓時眉頭皺起。
因為周暢的這句話已經不是敲打這麼簡單了。
他說了半天,重點是“我也救不了你”,實則是“我能掌握你的前途”。
這就和江湖話術裏,先打殺威棒,再買人情的套路一樣。
目的無非“破案功勞”。
問題是,這廝心術不正,典型的出事就會躲,立功摘桃子。
哪怕真如他願,他不僅僅不會記得你的好,隻會當你是個傻子。
既然如此曹耀宗就不慣著他了,直接轉頭問林東:“你和這個癟三到底什麼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