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認,即便心中早有預感,當親眼目睹那一幕時,沈若虞的心還是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但那痛楚,轉瞬即逝。
她不過是個侯夫人為了哄裴越衡開心而買下的玩物,動情對她而言,本就是禁忌。
“哇,爹爹和娘親好幸福啊!”
裴瑾年興奮地在人群中歡呼,稚嫩的小臉上洋溢著幸福和甜蜜,那是麵對沈若虞時從未有過的表情。
沈若虞淡然一笑,沒有繼續惡心自己,將手中的銀子遞給了剛停好馬車進來的下人,轉身離開。
此刻,裴越衡緩緩鬆開了江茗清。
他本有些猶豫,但望著女子那嬌羞柔弱的模樣,終究沒能忍住。
正欲開口解釋,小廝匆匆走來。
“世子,剛剛夫人來給您送銀子了。”
一聽“夫人”二字,裴越衡的臉色陡然一變:“夫人?沈若虞來過?”
“她才不是夫人呢,她就是個婢女!”
裴瑾年不滿地反駁。
裴越衡心煩意亂地瞪了他一眼:“別胡說八道。”
江茗清見裴越衡這副在意的模樣,眸中閃過一絲暗芒。
裴越衡卻無暇顧及,匆匆對裴瑾年說了句“你乖乖在這兒等著”,便追了出去。
周圍議論紛紛。
“這位姑娘不是世子夫人嗎?”
“噓,貴人家裏的事別亂說。”
江茗清臉色發白,指甲深深陷進肉裏,都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疼痛。
她現在雖不是世子夫人,可很快便是了!
人群熙攘的街道上,沈若虞沒走幾步,胳膊便叫人給拉住了。
回眸,對上了裴越衡略有些緊張的神情。
兩人四目相對,靜默了許久。
裴越衡終於開口。
“若虞,剛剛的事你是不是看到了?別誤會,我酒喝多了,而且那麼多人起哄,我也不好駁了尚書府的麵子。”
不好駁了尚書府的麵子。
聽聽。
多麼荒唐的解釋。
沈若虞輕輕抽出胳膊,神色平靜的令人心慌。
“世子,我本就無所謂的,自然也不會怪你。”
裴越衡心中一空,她竟然說無所謂......以前,她可從不是這樣大度。
而且,她今天也格外反常,這讓他沒來由得有些慌亂:“若虞,我......”
“爹爹。”
裴瑾年跑了過來,著急忙慌地拉著他的手:“茗清姨姨酒吃多,暈倒了,你快去看看吧!”
裴越衡一臉為難。
若是以前,他定然會頭也不回地就衝進酒樓。
但此刻,他忽然有一種,仿佛他現在轉身離開,沈若虞就會離他而去。
“世子,您快去吧,不用管我。”沈若虞輕聲說道。
“是啊爹爹,她一會兒自己就回去了,但茗清姨姨身邊沒人,情況很危險的!”裴瑾年催促道。
裴越衡咬了咬牙,最終還是轉身回了酒樓。
沈若虞如今已然是他妻,這些年也從未有過脾氣和意見。
就算是有。
也總歸說兩句好話就能哄好的。
畢竟她那麼愛他,無論如何都不會離他而去。
裴越衡是如此篤定的,所以回去的步伐愈發的堅定。
然而,沈若虞看著他的背影,眸中閃過一抹落寞。
見他追出來,她還可恥的想,是不是這十多年她也不算白白付出。
可終究隻是癡人說夢罷了。
既決定要走,就不該抱有一絲幻想才對。
她轉身,卻因心不在焉未看路,不料一輛馬車疾馳而來。
想躲,卻已然來不及。
“啊!”
馬兒的嘶鳴與沈若虞的驚叫同時響起。她滾落在地,失去了意識。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鼻尖縈繞著淡淡的紫檀香。室內光線明亮,淡青色的紗幔輕輕垂落,一片奢華祥和之態。
她掙紮著從榻上爬起,玉手撩開紗幔,便見一名男子端坐在書案前寫字。
沈若虞的呼吸凝滯了一瞬。
他一身白衣勝雪,氣質絕佳,容貌更是俊朗如玉,舉手投足間貴氣逼人,清雅淡然而又高貴無雙。
高潔的仿若夜裏皎潔的上弦月,不容褻瀆。
察覺到她的注視,男子視線輕抬。
“姑娘醒了。”
他放下手中的筆,起身,雪白的長袍隨風輕揚,宛如仙子下凡般朝著沈若虞走來。
雙眼似水,唇紅齒白,當真如同畫中走出的人物一般。
世間怎會有這般俊俏的男子?
“我的馬車驚擾了姑娘,害姑娘受傷了,適才帶回來醫治。”
男子微笑著說道,那笑容勝過春風拂麵,令人心醉。
沈若虞愣了一瞬後收回目光,聲音溫和而疏離:“是我沒看路,怪不得公子。今日多謝公子搭救。”
男子唇角的笑意加深:“在下柳羨風,來自嶺南。不知姑娘芳名?”
沈若虞心中微微一動。
好巧,竟然是嶺南人。
或許是對嶺南有別樣的情懷,一聽對方來自嶺南,便不由自主地對他多了幾分親近感。
“沈若虞。”
“好名字。”柳羨風讚道。
“聽聞嶺南花草茂盛,物美富饒,夜晚更有千盞明燈猶如繁星點綴天河,宛如仙境。可當真?”
沈若虞主動詢問起來,眼中閃爍著好奇和向往的光芒。
北漠荒涼,高原廣袤,她極少能夠看到花海和絢爛的景象。
多次聽聞嶺南的美景時,她便心生向往,隻可惜身上有兩層枷鎖,隻能望而遠觀。
如今即將前往,自然更加向往。
看著女子眸中閃爍著的明亮光彩,柳羨風難得有了興致,他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同她講起嶺南的風光。
兩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晚。
這時,有隨從敲門:“公子,晚膳準備好了。”
沈若虞心中湧起一絲惋惜,今日的聊天即將結束。
然而,她對嶺南生活的向往卻愈發強烈。柳羨風看了她一眼,微笑著邀請道:
“沈姑娘,不如今晚留下用膳如何?”
沈若虞心動了。她確實很久沒有這樣與人交談過了。
於是,她點頭應允。
這一聊,便聊到了次日清晨。
臨行前,柳羨風將自己腰間的墨色玉佩摘下送給沈若虞。
“憑借此物可以來我府上。這次我來北漠遊玩,會逗留一段時間。”
沈若虞也沒矯情,接過後欠了欠身。
“多謝。”
話落,便坐上了柳羨風準備的馬車,踏上了回侯府的路。
柳羨風目光追隨著馬車,唇角輕揚。
“北漠,竟還有如此風光。”
——
回到東廂房,沈若虞剛一進院子,便感受到了緊張的氛圍。
丫鬟蓮心見她歸來,急忙跑到跟前。
“夫人,今天早上世子來了,我本來想攔著,但是沒攔住......”
“無妨。”
沈若虞給了她個安心的眼神。
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本就打算與裴越衡和離,又有何懼?
她推門進去,對上了裴越衡陰沉含怒的臉。
“你昨晚去哪兒?為何徹夜不歸!”
沈若虞早已想好了措辭,剛欲開口解釋,袖中藏著的玉佩卻突然滑落,水靈靈地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