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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意難止愛意難止
要有禮帽

第2章 我對她,不止愛情

女孩家裏高利貸無力償還,無奈賣身,而我當時恰巧需要人陪我演戲。

於是我垂眸喝了酒,頭一次在周應棠麵前帶著另外的女孩離開了。

再之後,我為了這女孩跟家裏人決裂,訂婚,移居,也不過半個月內的事情。

圈裏人都賭,賭我這場蹩腳戲碼什麼時候會結束,會腆著臉回來繼續做舔狗。

果然,不到一周,周應棠出事,我又毫無尊嚴地滾回來了。

3、

收拾好病房,將周應棠抱上床,我重新取了粥,又舀了喂。

她垂著眸,長翹的睫毛下厚厚的青黑,皮膚病態地蒼白,手按著作疼的胃,唇卻緊抿著。

神情透著嫌惡與不耐。

我熟視無睹,將勺子放下,含了一口,單手扣住她下頜,抵開齒關,俯身渡了過去。

周應棠僵怔一瞬,旋即猛地掙紮起來。

「謝禮!」

「你放開我!混蛋!」

腳踢在身上,指甲撓在臉上,重重刮過額角傷口。

我疼得臉上扭曲一瞬,直起身來,抬手抹去快浸到眼裏的血,將粥碗塞進周應棠手裏。

「不想被這麼喂的話,就自己吃。」

周應棠沾著我血的手指在潔白瓷壁邊蹭出一抹刺目,冷聲問我,「我喝了,你能滾嗎?」

我應好。

她無知無覺,將唇印在帶血的瓷壁,像是抹上一層胭脂。

我不受控製地舔了舔唇。

沉默一段時間後,周應棠將空碗遞給我,自己縮進被裏,背對我。

我替她掖了被子,「你不想見我,我就在外麵。」

走到門邊,身後忽地傳來周應棠冷淡譏誚的嗓音。

「你以什麼身份守在外麵?」

「......姐夫?」

太過久遠的稱呼,像是當頭一棒砸得我頭暈目眩,又像是一柄尖刀剜進沒痊愈的傷口,鮮血橫流。

我撐在門板上的手指用力到發白,說不出一個字。

身後她聲音更恨,「還是說......害死我姐的殺人凶手?」

4、

我是落荒而逃的。

腹中某處泛起尖銳的疼痛,連帶著四肢百骸都好似用力揪著,意識越來越模糊,跌撞過人群,終於倒下。

有誰撲了過來,淚水滴落在臉上。

恍惚間,我好像看見了她。

周應婉......

初見是在十歲,是鄰居家小孩,總捧著書躲在後山縮成小小的一團,稍一靠近就像隻兔子竄得沒影。

直到某次崴腳,沒跑掉。

那時我剛作為私生子被領回謝家,被告知要活成一個透明人,理所當然地對這個同樣總是一個人的女孩子產生了興趣,於是走過去把她背回了家。

在那裏,我見到了周應棠。

比起隻穿簡單白裙的周應婉,容貌八九分相似的周應棠漂亮得像是城堡裏的公主。

穿著華麗繁複的禮裙,神情高傲。

她把我背上的周應婉拉下來,護在身後,鼓著腮幫子瞪我,十足戒備。

好凶的女孩子——這是我並不美好的初印象。

一旦開始在意,隔壁家雙胞胎的事情就源源不斷傳入耳中——

是上門女婿的女兒,父親為了別的女人淨身出戶了,據說當時鬧得很難看,至此周家小姐就有些神經質了,對家裏小孩要求嚴苛。

而本該是姐姐的周應婉從小體弱,存在感薄弱。

幸好妹妹周應棠優秀得令人側目,不過十歲出頭,各種比賽獎狀已經拿到手軟,人人歎羨。

周應婉對外說是體弱多病,所以避著不見人。

但那事發生之後,我才知道這病是所謂的遺傳性精神病。

毫無預兆地發病,歇斯底裏地崩潰,不受控製地捏著石塊朝自己身上割......

我慌張得眼淚直掉,幾乎按不住單薄瘦弱的她。

幸好身上有感應手環,周應棠很快帶著人趕來,緊摟住失去理智的姐姐熟稔地安撫。

她的肩膀被咬出血來,疼得紅了眼眶,卻依舊揚著安撫溫柔的笑。

隻是那弄亂的華麗衣裳下,除了滲血的齒痕,還有數道被藤條抽出的淤青,新舊交加......

那一瞬間,我心裏泛起陌生但真切的疼來。

從此,再難將目光從她身上挪開。

而當我專注地看著周應棠的時候,周應婉也注視著強闖入她世界的我。

命運弄人,悲劇從此醞釀。

5、

再睜眼時,呂蕊守在病床邊,捏著診斷單,眼眶通紅。

「......還三個月,現在哭喪早了點。」我有心打趣,但嗓子跟被刀子剌過一樣艱澀。

這下呂蕊哭得更厲害了。

抽抽噎噎地遞溫水來。

我有些無奈。

就是因為不想被同情,我才沒告訴她自己患癌快死的事情,隻說假結婚出國後,她想去哪裏做什麼都可以,隻注意著別遇到周應棠圈子裏的人說漏嘴就行。

這次是臨上飛機接到電話,慌亂之下沒多解釋就趕來,才讓呂蕊跟到醫院。

「三個月......」我喃喃,「有點久了。」

「什麼?」呂蕊沒懂。

我抬手點在自己眼睛,「人活著的時候是不能捐贈眼角膜的。」

「若是讓她等,就太久了。」

呂蕊接過水杯的手猛地抖一下,「你別做傻事!」

她牙咬了又咬,「我知道這不是我該管的事情,但都說周小姐她......」

......不喜歡你。

周應棠對我的厭惡已經是人盡皆知。

我苦笑一聲,聽著呂蕊勸我治療,或者在最後的時光為自己活下去,眼神飄遠,輕聲開口,「是我欠她的。」

對於周應棠,不止是愛情。

更是我欠她的。

也是我答應周應婉的。

6、

周應婉十七歲那年,周母就在給她議親。

選擇的唯一標準就是能否幫周氏在商業版圖上更上一層。

可她性子軟,又帶著病,嫁到別家去不知道會受多少委屈。

所以周應棠求上了我。

我理智和感性在拉扯,聲音都在抖,「棠棠,你明知道我喜歡的是......」

「謝禮!」她猛地提高聲音,瞪圓了眼睛。

斬斷了我們所有的可能性。

再後來,我和周應婉公開,訂婚,等到了年紀就登記結婚,然後履行承諾照顧她一輩子。

本該是這樣的。

可友情與愛情的界限分明得近乎殘酷。

周應婉覺察到了什麼,越喜歡發呆,也總問我是不是真的喜歡她。

我牽著她的手,笑著說喜歡。

我真的以為自己放下周應棠了。

直到她訂婚那晚,看著在鮮花和燈光簇擁下,含著吟吟淺笑走向新郎的她,沒忍住多灌了幾杯烈酒。

那一刻,周應婉又問我那個問題。

我醉意上湧,等反應過來張嘴要答的時候,她就已經彎起眉眼,像是卸下了某些負擔那樣輕鬆地笑了起來。

「我知道答案了。」

「棠棠也喜歡你,我知道的。」

「你們兩情相悅。」

「真好。」

我莫名有些慌,剛要張嘴反駁,就聽周應婉聲音溫柔,「我沒關係的。」

「從前喜歡你,肯定是隻是因為我的生活中隻有你。」

「現在我已經會自己出門散步了......」

她重複道,「所以沒關係的。」

一改從前怯懦柔軟的模樣,周應婉強硬地跟母親要求解除姐妹倆的婚約,被暴怒的周母拿著鞭子抽,落了滿身的傷。

末了還摟著哭泣的周應棠,笑著親吻她的額頭,「我是姐姐啊,也該我保護棠棠了。」

我向周應棠告白那天,她站在人群中,笑著看周應棠被我的告白逼得羞紅無措的情態,等瞧見周應棠終於繃著熟透的臉輕輕點頭時,她笑著落下淚來。

她認真叮囑我,「我把最愛的妹妹交給你了,可別讓她傷心。」

我鄭重點頭。

三人情感糾葛的迷宮終於有了解,所有的一切似乎也都在變好。

然而一個月後,周應婉溺水而亡的噩耗傳來。

開始以為是意外。

因為周應婉最近喜歡上了旅遊,經常一個人天南海北地玩,寄回來的明信片裏總是笑得燦爛。

可有人恰巧瞧見——

那女孩兒在海邊站了很久很久,然後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海浪裏。

不是意外,也不是犯病。

她是被謀殺的。

凶手是她最愛的兩人。

她最愛的兩個人有了彼此,奪走了她繼續存在於這個世界的理由,所以她選擇了離開。

周應棠恨自己,也恨我。

她該恨的。

我沒有遵守同她的承諾,保護好她姐姐。

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會遵守同周應婉的承諾,保護好她最愛的妹妹。

保護好我愛的女孩子。

7、

醫生說,視網膜移植手術成功率高,但也不是沒有失敗的可能。

我又找到了能多在周應棠身邊停留一段時間的理由——得確保她堅強到暫時失明也能振作起來好好生活後,才能放心離開。

周應棠並不想見我。

一聽到我聲音,總是豎起渾身尖刺,刺得我鮮血淋漓。

但是沒關係。

比起我沒來時,縮在病床裏不言不語,像是蒼白人偶般的她,這樣的周應棠更有活力。

認識這麼多年,我太知道她逞強的性子。

不吃飯,就上手喂,她不喜歡我靠近,又避不開,隻得自己黑著臉扒飯。

不出門,就強行扯著她出門,從深夜到白天,從沒人的走廊到人來人往的花園,讓她一點點習慣拄著拐杖,習慣別人的議論。

至於公司需要她決策的事務,我也仔細念給她聽。

她紅了眼眶和鼻頭,嘴唇也在顫抖,露出少有的慌亂和崩潰,「有什麼意義?我已經瞎了!可能這輩子都治不好了!你還能給我念一輩子嗎?!」

我跪在她身前,嘴唇開合,無聲開口——

「棠棠,我也想給你念一輩子,可惜不能了。」

「要是我的眼睛能陪著你一輩子就好。」

她沒聽到回答,抽回被我握住的手,沉默一瞬後問,「謝禮,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我答,「快了。」

8、

這天進門時,瞧見周應棠病房多了個人。

他坐在病床上,懷裏周應棠睡得熟。

她眉頭是舒展的,連這些天失眠落下的黑眼圈都似乎淺了些。

男人瞧見我,不便起身,於是朝我歉意笑笑,算是打過招呼。

溫潤俊朗,如鬆風明月。

這人我認識。

楚允。

周應棠的心上人,是大學社團的學長,畢業後一直在國外讀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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