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喝最後一句的時候,程素年驀然一怔。
正那時,禁錮漢子的鐐銬莫名其妙一鬆,鏗鏘落地。
程素年敏銳抬頭,身子立即後傾。餘光同時瞥見一道人影映在窗外,微微弓身站立著,似在聽房內響動,並沒有進來施救的打算。
程素年來不及思索,那漢子已經掙脫了桎梏,向程素年飛身撲來。
程素年原想將案幾踹起,阻止那漢子來勢。
但那漢子越過案幾上方的時候,案上銅鏡突然自己一翻。
緊接著,自鏡麵倏地穿出那漢子白日用的斬馬刀。
刀尖缺了一半,勢大力沉地往上一頂。
恰好重重頂在那漢子心口!
那漢子驚愕中被頂得往側一翻,後腦撞在書案一角,當即昏死過去。
程素年錯愕,看向銅鏡,眸光沉沉。
輕歌小妖?!
輕歌小妖又一次救下了他!
程素年激動難耐,看銅鏡如水麵波動,一層疊一層蕩著漣漪,慌忙扯下腰側玉佩,投向銅鏡。
果然如白日斬馬刀穿鏡而過,順暢無隔閡。
程素年大喜,歡喜喚一聲:“輕歌小友?可收到了?”
銅鏡卻沒有傳來應答,也無筆墨浮現。
如水蕩漾的波瀾下,光影晃動,像有人手在招搖。
程素年看那漣漪漸漸要平息,趕緊再取銀錠往裏投。
等轉過身,那鏡麵卻已平息如常。
銀錠哐啷一聲砸在鏡麵上,倒映出影子,和程素年詫異失色的臉。
銀錠下,慢慢浮現一個簡單圖案,筆畫鮮紅如血,畫的是一個如鉤的形狀,鉤下有一圓點。
程素年心緒難平,但看來看去,並不知道蜉蝣小妖李輕歌畫的這個圖案,是什麼意思。
——
李輕歌也不知道。
她特意熬到了半夜十二點,仿照那天夜裏的情景,多個條件交叉試驗,最後得出在銅鏡前點燃油燈,銅鏡裏的妖怪便會出現的結論。
她本想趁銅鏡妖怪現身,銅鏡有波光變化的時候,用銅鏡射出來的這柄奇怪的兵器紮碎它,一了百了,以絕後患的。
誰知道這銅鏡吞了那鋒利兵器,毫發無損就罷了,居然還給她吐了一塊成色還蠻好的玉佩。
這......
李輕歌撓撓頭,訕訕蹲在銅鏡旁。
這怎麼顯得她有點兒不知好歹的意思?
李輕歌搓著手裏的玉佩,搓了又搓,放在鼻下聞了又聞,聞出一絲苦澀的香。
那香並不重,略有些清透刺鼻。李輕歌覺得熟悉,但說不上是在哪裏聞過的什麼香氣。
就算是一個外行人,她都能看出來這玉又漂亮又好,水潤通透,一麵刻兔形,一麵刻卯字,底下墜著綠流蘇。
流蘇材質粗糙了些,但流蘇頭是用極細的金絲綁製的,稍有些硬實,流蘇頭裏還藏了一顆拇指大小的金珠呢,李輕歌從線條間隙裏看到了的。
掐了一掐,應當也是真金。
“真是低調的奢華,就算真是銅鏡成精了,那我......暫且先認了吧。”
李輕歌煩惱之後,反而高興笑嘻嘻。
白白撿了個寶貝,擱誰身上誰不喜歡?
銅鏡的水麵已蕩盡,又是堅實的青銅鏽麵,她用口紅畫的一個大大問號,在不多久後就消散不見,甚至都不用她擦拭。
李輕歌覺得,她好像有點摸到門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