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軍見楚嵐風這幅模樣,也是不敢怠慢,當即便招呼眾人領著楚嵐風朝酒廠文化宮那邊走去。
一路行來,昌河酒廠廠區給楚嵐風的印象還是不錯的,整齊的廠房,還有寬闊的廠區道路,讓他很難想象這樣的一個企業,盡然會成為虧損大戶。
酒廠文化宮,是酒廠開職工大會和搞文藝活動的地方,場地比起縣委的大禮堂也小不了多少,此時裏裏外外都聚滿了工人,不過工人們的臉上卻是冷冰冰的,給人一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感覺,楚嵐風默默的感受著這一切。
在李軍的安排下,楚嵐風來到主席台前坐下,他坐在正中間的位置,李軍作為工業局領導則是坐在楚嵐風的左手邊,廠長王開江則是在楚嵐風右手邊的位置坐下。其餘工業局和廠辦的領導們依次坐下,等到眾人都落座後。
王開江拿過麵前的話筒,輕了輕嗓子。
“喂喂喂,大家安靜一下,下麵有請我們武南縣縣長楚嵐風同誌給大家講話,大家歡迎”。
這時台下嘈雜聲才安靜了下來,然後台下幾百人才將目光投向了中間位置的楚嵐風,不過歡迎的掌聲卻是不那麼整齊,很明顯工人們隻是敷衍的拍了幾下,以此來響應王開江。
“酒廠的各位同誌們,工友們,我是武南縣的縣長楚嵐風,這次過來主要是想和大家討論一下關於咱們昌河酒廠未來出路的問題,不論是改製或是重組,任何一個方案,我都希望接下來大家能夠暢所欲言,讓我能夠了解到廠子最真實的現狀,這樣我才能作出最準確的判斷,解決昌河酒廠的實際問題,大家說好不好”。
楚嵐風待到掌聲落下,便坐直了身體,看著台下的數百職工,對他們鄭重的說道。
話音落下台下職工們頓時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還有附和的喊叫聲。
坐在楚嵐風身邊的王開江此刻卻是嚇了一跳,不可置信的望向楚嵐風,他是真沒有想到楚嵐風居然如此的不按套路,直接就要在會場上討論,而且還是和這麼多職工麵對麵的討論,王開江有些不淡定了,要是早知道這樣,他是說什麼也不會通知職工縣長要來視察這件事的,起碼人員還在他的可控範圍,可是此刻卻是已經晚了。
昨天李軍回到工業局後,第一時間就通知了他王開江,說是縣長明天一早會到昌河酒廠調研,縣政府已經著手準備處理和安排昌河酒廠改製的相關事宜了,並讓他做好接待工作。
當時王開江得知這個消息後,心裏是樂開了花,這半年來他前前後後打了好幾份報告到工業局和縣政府,現在的昌河酒廠早已不比從前,不但負債累累,更是連工資都發不出來了,可是數千職工家庭,王開江也必須妥善的處置才行,自從他上任廠長之後,確實也貪了不少,現在想要平安上岸,唯一的方法就是對酒廠進行改製,本來他一開始也沒有這個想法的,可是去年隔壁化工廠的改製,讓他品出了味來,原化工廠廠長在化工廠改製之後,便退了下來,而化工廠的那些爛賬也因此被抹平了,化工廠的老廠長現在日子過得那是相當滋潤。
這也讓王開江意識到隻有改製,他才能夠平安著路,所以當他得知縣政府終於要來實地調研處理昌河酒廠的改製事宜時,那簡直可以用心花怒放來形容他的心情,為此他也做出了安排,不但要好好接待楚嵐風,還要把職工們全給叫上,以此來增加說服力,按他的想法,縣長來了,走個過場,慰問一下職工們,然後職工們在給縣長施壓,逼迫他表態,那麼改製將會快速提上日程,到時候他再在改製過程中大賺一筆,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誰能想到楚嵐風這話的意思,卻完全不是如他所想那樣,他也頓時緊張了起來,事態的發展已經完全不受他控製了。
“好”。
“太好了”。
“縣長,我們聽你的”。
工人們不時還出聲支持楚嵐風剛才的講話。
王開江隻感覺冷汗直流,他看著台下激動的職工們,心裏卻是害怕得不行,不過又不好離開,隻能強裝鎮定的坐在位置上,心裏也在開始盤算接下來要如何應對。
李軍也沒有想到楚嵐風會如此說,當下對楚嵐風也有些佩服,自己來的時候隻是大致了解了一些情況,哪裏敢這樣直麵工人,就隻是匆匆見了幾個工人代表,回去的時候,還差點被堵在了廠裏,他是怎麼有想到這位年輕的縣長,居然有如此的魄力,心中不免為楚嵐風豎起了大拇指。
楚嵐風雙手虛抬,朝台下壓了壓,示意大家安靜之後,他才接著說道。
“工友們,你們這麼多人,而我隻有一個人,你們要是你一言我一語,想必我也不能完全聽清楚大家的訴求和想法,我看這樣吧!一會我會安排人給大家傳遞話筒,你們有什麼要反映的問題,就舉手發言,我點到誰,話筒就交給誰,然後一個個的說,一個個的反映,今天我來到廠裏,就是為了了解最真實的情況,還請大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楚嵐風一語落下,王開江的臉笑得比哭還難看,他是怎麼有想到楚嵐風會如此,他偷偷瞄向一旁的楚嵐風,卻是發現楚嵐風也用一種怪異的目光看著自己,當即嚇得不敢再看,隻能端起麵前的茶杯喝了起來,以此掩飾自己的慌張。
楚嵐風看到王開江這個樣子,就知道王開江心中肯定有鬼,不過也沒有當即對王開江發作,而是繼續引導台下的工人。
在他的示意下,一位年近半百的中年男人,第一個被楚嵐風點了名。
“這位老同誌,下麵就請你來回答我的問題吧!”。
中年男人明顯有些激動,他此刻就在主席台前的第一排,今天聽說縣長要下來視察,他早早的就在會場裏等待了,一直聽說縣裏來了個娃娃縣長,可是因為楚嵐風來到武南很少出席公開活動,所以很多人隊楚嵐風這位娃娃縣長都不太了解,不過聽到縣長能夠來,大家都還是有所期望的,隻是沒想到娃娃縣長對他們工人的態度如此和藹,一點官架子都沒有,此時又第一個點到了自己,他哪能不激動,於是忙站起身指了指自己確認,見楚嵐風點頭,他便放心了不少,然後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了話筒,等待楚嵐風詢問。
“老同誌,你先介紹一下自己吧!”。
楚嵐風對工人是很客氣的,語氣也比較溫和,他也想以此拉近和工人們之間的距離。
中年男人稍顯局促,輕咳了一聲,才結結巴巴的說道。
“我是生產三車間的技術工徐文鬆,在廠子工作了十年”。
“徐工,不必緊張,有啥說啥就好,我們就當是普通聊天就行,我想請問一下你,廠子這麼久沒發工資,你們廠子就沒想過什麼解決辦法嗎?”。
楚嵐風微笑著看向徐文鬆,同時也非常尊重的以職務稱呼他,希望他能夠正常的和自己交流。
徐文鬆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自己後腦勺,然後才憨厚的笑了笑。
“辦法肯定是想了的,可是我們工人給廠子提了很多意見,他王廠長都不同意,而且廠子到現在也已經停產大半年了,前麵生產的酒又全在庫房裏積壓著賣不出去,這不工資就一直這麼拖著發不下來了,而且王廠長一直告訴我們,說是廠子很快就會被改製了,就和縣裏的化工廠一樣,賣給其他企業,讓我們大家在堅持堅持,等一等就好了,可是這一等就是一年多了啊!我們也想去縣裏反映一下問題的,可是大家夥剛準備組織起來,組織的那幾個人就莫名其妙的失蹤了,然後過一段時間他們回來之後,就不再提這事了,所以我們也就隻能幹巴巴等著了”。
楚嵐風本來還和藹的麵龐,一下子變得嚴肅了起來,他轉頭先是看看李軍,見李軍一臉震驚,接著又轉頭看向王開江,卻是看到他不停的在擦汗,心中也有開始有所猜測。
“委屈大家了,那我想再問一下,那些曾經組織的工友,今天有在現場的嗎?”。
楚嵐風現在隻是有所猜測,想要證實心中所想,就必須找當事人詢問,於是掃視全場,希望能有人站出來,當麵說出原委。
徐文鬆當即轉頭看向身後,然後場內不少人也都看向徐文鬆所看的方向,隻見一位三十多歲的工人一臉為難的坐在那裏,卻是不敢抬頭看向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