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嬤嬤難以置信瞪大眼睛:“小姐,我可是照顧了您十年,在您剛進府時,豆丁大的時候就伺候您。”
“您四季三餐,風寒生病都是我照顧的,換做別的小姐,稍有良心,都要喚我一句奶嬤嬤,你怎能這麼對我?”
尹羅羅冷聲道:“那我便要去問問大奶奶,陸家容不容得下替主子擅作主張的奴才。”
竇嬤嬤眼見拿捏不住尹羅羅,隻能作罷,悻悻將醫書放回去。
先前大爺叮囑過她,不要讓羅羅小姐看什麼書,姑娘家的書看多了,心思就野了。
這話真不錯,小姐以前跟個泥人似的,任由搓扁揉圓,多好拿捏。
書讀多了,果然就不聽話了。
用早膳時,黃花梨雕花珊瑚桌案上擺了一碗果子粥,兩碟小菜,一碟水晶蝦餃,一碟竹節卷紅糕,還有兩道精致糕點。
尹羅羅打眼一掃,就知少了一道蟹粉酥,一碗冰糖燕窩。
桃兒也注意到了:“竇嬤嬤,怎麼少了小姐最愛吃的蟹粉酥?”
竇嬤嬤眼珠子心虛一轉,隨即淡定笑了。
“許是後廚忘記給小姐做了吧,要不奴才去後廚催一催,讓他們趕緊做了給小姐送來。後廚這些奴才也真的膽大包天,做事這麼不上心......”
她邊絮絮叨叨,邊準備走。
那冰糖燕窩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小丫頭用早膳,她也該吃了,年齡大了,可經不起半點餓。
肚子上養出來的肥肉,被腰帶勒凸出來,行走間震蕩不止。
尹羅羅將烏頭玉箸放下,緩緩道:“奴才養久了,確實膽大包天......”
“狗奴才!”桃兒氣不過,也跟著罵了一句。
竇嬤嬤臉色一變,轉回頭卻質問起來,“小姐,您這話是什麼意思?這臭丫頭罵我,您難道不罰她嗎?”
“小姐,你難道忘了?是奴才一手將您帶大,您生病時是奴才不分晝夜的照顧,若是沒有奴才,您不會有今日模樣。”
“烏鴉尚能反哺,小姐你這是要恩將仇報嗎?!”
竇嬤嬤如此有恃無恐,作威作福,無非仗著背後的大奶奶。
尹羅羅閉了閉眼,不想與她廢話,“桃兒,去竇嬤嬤屋子裏找。”
“好!”桃兒當即應下,迫不及待地迅速離開。
竇嬤嬤想阻攔都來不及,冰糖燕窩和蟹粉酥,此時就擺在她屋子裏的方桌上呢。
竇嬤嬤知道這下情況不妙,眼角又擠出幾滴淚來,“噗通”跪下來,哭嚎聲音連院子裏的女使小廝都能聽見。
“小姐您幼時生病,奴才照顧您太辛苦落下了胃疾,大夫說吃蟹粉酥能緩解,奴才才擅自吃了一碟,就隻有這一碟,這一次。”
“小姐,您大人大量,就饒了奴才這一次吧。”
不知情的聽聞,恐怕還真會以為尹羅羅苛待奶嬤嬤。
竇嬤嬤的二女兒,尹羅羅的另一個貼身女使萼珠,連忙跪下來為母親求情:“小姐,我娘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就饒了她吧。”
屋內伺候的女使居然停下手上活計,紛紛開口為竇嬤嬤求情。
“您饒了她這一次吧。”
“小姐最是心善,就饒了竇嬤嬤這次吧。”
竇嬤嬤膝行爬上前,抱住尹羅羅的腿哀求哭泣。
尹羅羅輕蹙黛眉,吩咐道:“將她拖開。”
但屋內的女使麵麵相覷,卻無人上前。
尹羅羅抿了抿唇,再次冷聲吩咐:“將竇嬤嬤拖開。”
才有兩個女使猶豫著起身,將竇嬤嬤拖拽走。
*
寧安堂內。
大房氏劈頭蓋臉痛罵,聲音傳到堂外。
“你算是個什麼東西?!”
她順手抄起案上的玉如意,砸到竇嬤嬤的額頭,直砸得頭破血流,鮮血順著麵頰流下來。
“烏鴉反哺,恩將仇報,你算什麼東西你也配!?”
大房氏心底有些後怕。
這老賤奴真是無法無天的好日子過得太久了,飄飄然忘了自己是誰,羅羅性子軟好拿捏,但羅羅背後的老夫人是吃幹飯的嗎?
烏鴉反哺,也敢說出口?!她也配?!
“作威作福久了,就不知自己幾斤幾兩,真把自己架到主子頭頂去了?!
沾了主子的仙氣久了,就真當自己天生命貴了?就是把你這賤奴連肉帶骨頭全賣了,也抵不上羅羅的半截指頭。”
此話若是落入老夫人耳中,怕都是要揭了竇嬤嬤這老賤奴的皮,順帶連自己都要捱一頓狠狠排揎。
瞥見堂中擺著的那菜肴豐富,擺的滿滿當當的方桌時,大房氏眉頭隱隱跳了跳。
剛才尹羅羅來寧安堂時,可是讓小廝抬著這方桌在陸家招搖過市,所有都看到了。
竇嬤嬤一個下人的早膳,有一粥一燕窩,三碟糕點小食,四碟精致小菜,比尹羅羅這個主子的都不差什麼。
老夫人才剛敲打過她,就又鬧出這樣的事,若是羅羅執意追究,她在老夫人麵前絕對吃不了兜著走。
“婢子見過大奶奶,小姐,在竇嬤嬤屋裏能搜到的都在這裏了。”
此時桃兒進門,懷中抱著鼓鼓囊囊的一方布裹,往地上一攤,露出的珠寶首飾,粗粗一掃,價值便不下七八百兩。
大房氏額頭青筋直跳,再也忍耐不住,當即掄起一掌,打得竇嬤嬤臉都歪了。
“你這老賤奴,居然還從羅羅手中弄走了這麼多頭麵首飾!”
竇嬤嬤捂著劇痛的麵頰,下意識想狡辯,但抬起頭對上大房氏幾乎噴火的雙眸,瑟縮了下脖頸,咽下所有的話。
大房氏重重坐回太師椅上,深吸一口氣,冷聲吩咐。
“這老賤奴以奴欺主,占用主子用度吃食,誘哄主子財物,打三十大板發賣出去!”
“來人,帶下去!”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雷厲風行處置了竇嬤嬤。
竇嬤嬤如遭雷擊,雙腿軟若爛泥,淚珠撲簌簌落下。
小廝進門要將竇嬤嬤帶下去,她拚盡全力反抗,發髻衣衫掙紮淩亂,形同瘋婦。
“大奶奶,大奶奶饒老奴這一次吧!老奴再也不敢了。”
眼見大房氏不理,她甩開小廝,膝行爬過去抱住大房氏的腿,涕泗橫流苦苦求饒。
“大奶奶,老奴的母親好歹是奶過您的奶嬤嬤,現在癱在床上,全靠老奴一人養活。您不看僧麵看佛麵,就饒了老奴這一次,讓老奴繼續贍養母親。”
大房氏掌背青筋隱現,到底不忍奶嬤嬤失去獨女:“羅羅,此事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