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雖然陳梓銘中午到家裏，以學校的名義來家裏把林放叫走了，可林悅還是不相信他能考上大學。

洗不洗臭襪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須眼見為實。

“在這裏。”林放把信封隨意丟在青石桌上。

“要死啊。”

柳美娟連忙撿起來，確認信封上麵沒有沾上西瓜汁，她才不輕不重的打了林放一下：“你還想不想去讀大學了。”

林悅看到信封時就已經全信了，但還是過來小心翼翼的拿出錄取通知書，看著大紅封麵上寫著“茲錄取林放同學進入我院“公共管理專業”學習，請憑本通知書於1998年9月1日來本校報道”這句話，臉色複雜到了極致。

現在是1998年，大學還沒有擴招，家裏能出一個大學生，絕對是光耀門楣的事情，比如柳美娟娘家的侄子就沒有考上，他們林家卻出了兩個。

但是林悅想不明白，混蛋弟弟怎麼就考上大學了呢。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自己沒日沒夜的學習才勉強考上二本，林放逃學打架調戲女同學無所不做，唯獨沒有見他好好學習過，怎麼就冷不丁拿到錄取通知書了呢？

柳美娟也高興的不行，顧不得回廚房關火，就往院子外麵跑去。

他要給林繼續報喜，要給親戚報喜。

一門兩大學，光宗耀祖啊。

林放狼吞虎咽幹掉半個西瓜，拍拍肚皮就準備去衝涼水澡，林悅這才反應過來，臉色複雜的問他：“你怎麼做到的？”

林放指著腦袋嘿嘿笑道：“這個就叫天賦！”

林悅突然一巴掌打過去，“啪”的一聲別提有多響亮，疼得林放嗷嗷直叫。

不用看，肯定起巴掌印了。

他頓時就怒了：“小林悅，你能不能輕點，疼死人了。”

“疼的是你，又不是我。”

林放注意到姐姐的眼睛裏有些憤怒，還有些委屈的水霧，便什麼也不說了，自顧去水管前衝澡。

他很清楚，林悅現在很不好受。

林悅考上二本，本來也可以去南都念大學，但在填寫誌願的時候，她擔心林繼軍和柳美娟管不住林放，擔心林放以後會去混社會，便毅然決然的報考了本城的師範院校。

如果早知道林放也能考上大學，她肯定也會選擇南都的院校，也想走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但是林放的隱瞞，讓她錯過了。

前世的今天陳梓銘也來找過他，但他當時已經在外麵瞎混，直到張旭祥走郵政通道，把錄取通知書寄到家裏，全家人才知道他也考上了大學。

林悅得知這個消息後，偷偷哭了一晚上，半張臉都哭腫了。

這一次林悅沒有哭。

她打了林放那巴掌後，就把錄取通知書放回了青石桌，去了廚房替柳美娟盯著灶火，別把雞湯頓糊了。

......

......

摩托車廠。

林繼軍今天也是夜班，正和工友檢查新做的零件，外麵突然有人來喊：“老林，接電話，嫂子打的。”

悶著臉的林繼軍聽到這話，神情遏製不住的舒展，丟下手裏的零件就往外麵跑。

跑出兩步，又回頭，對著工友大喊：“晚上夜宵我請客。”

工友們頓時起哄：“老林，這是有喜事兒啊。”

“林哥，什麼喜事兒啊。”

“不會是嫂子又懷了吧？”

林繼軍的性格比較沉悶，沒有跟工友們解釋太多，跑去接電話了。

其實不接他也知道。

這是他跟柳美娟約定好的，如果林放真帶了錄取通知書回家，就給他打個電話報喜，反之則沒必要浪費電話費，現在電話打來了，家裏肯定又出了個大學生。

他也想不明白，一個坐在最後一排的差等生，是怎麼一聲不吭就突然考上了大學的，真是陰溝裏蹦出個棉花球來。

但他知道，家裏出了兩個大學生。

嘿，老子的種就是好！

還有虞瑞生那邊，應該能鬆口了吧。

......

......

林放衝好澡，把錄取通知書拿回房間放好，然後去了廚房，見林悅正把雞湯盛起來。

“姐......”

“我沒錢！”

林放愣了下：“我不是說這個。”

“說什麼我也沒錢。”

林放心說好嘛，我本來是想給你道個歉，彌補讓你誤報本地院校的遺憾，既然你不給機會，那我就不說了。

不過他也知道，林悅雖然有些怨氣，但畢竟是親姐弟，剛才打完他那巴掌，氣就已經消了大半，不然不會下手那麼狠。

而她前世之所以偷偷哭，是因為這口氣沒撒出來。

“放心吧小林悅，我一定讓你考研，也到南都去看看。”

林放在心裏默念。

又等了半個小時，柳美娟終於打完電話回來。

中年婦女略顯暗淡的臉上，藏不住喜悅的笑容，估計是把家裏的親戚都通知遍了，甚至已經約好升學宴的時間。

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每個人都身心俱疲，林放和親姐親媽吃完飯，便各自回房間早早休息，連最近最火的《鹿鼎記》都沒看。

......

......

早上六點，鹽城的天光已經大亮，夏天的蟬鳴又在放力的聒噪。

林放睜大眼睛盯著天花板。

他本來以為一覺醒來，有幾率回到2024年的病床上，但看到天花板上的斑駁水痕，也就死心了。

於是起來穿好衣服，到院子裏刷牙洗臉。

柳美娟已經出攤去了，林悅也有不在，應該是跟著幫忙去了。

林放洗漱好，準備去老媽的鋪子吃早飯，邊走邊拿出極品雲煙準備抽一支，結果剛好遇到林繼軍回來。

林繼軍早就知道林放在抽煙，林放也知道林繼軍知道他抽煙，卻從來不在林繼軍麵前抽煙......

會被揍。

現在迎麵碰上，林放還真有點不自然，不想林繼軍先開了口：“極品雲？這煙不錯。”

林放找了個借口：“老張硬塞給我的，他說我這次一鳴驚人，給包煙獎勵一下。”

“胡說八道！”

林繼軍端著架子：“哪有班主任給學生煙的。”

林放心裏歎息一聲，老爹這脾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固執，就不能順著台階下來嗎。

他正準備把煙掐掉，林繼軍又說道：“不過你已經成年了，想抽就抽吧。”

林放倍感意外，心說老爹這是開竅了啊，知道堵不如疏才是真理。

“您也來一根？”

林放把極品雲煙遞到林繼軍麵前。

林繼軍猶豫了一下，還是接到了手裏。

“我想去打暑假工。”林放給林繼軍點上火。

林繼軍吸上一口，皺眉道：“說了掙錢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和你媽來想辦法。”

林放吐出一串煙霧：“不光是掙錢。這三年我太混蛋了，雖然考上了大學，但心態還是太懶散，我想借這個機會好好鍛煉下自己，也向虞叔和呂姨證明，我是真的打算改過自新，以後會配得上悠然。”

林繼軍吧嗒吧嗒連抽了半根煙，板著臉說：“那你就去吧。我說過高考完就不管你，想做什麼你自己看著辦，不過醜話說在前頭，你要是再幹混蛋事情，別怪老子打斷你的腿。”

林放沒有再接話。

父子倆的交流就是這麼擰巴，重生一世也改變不了。

“我去吃早飯了。”抽完這根煙，林放給林繼軍打了個招呼，出門去柳美娟的早餐鋪子。

林繼軍盯在兒子的背影上，喃喃道：“這小子，真的開始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