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掌櫃經營的鋪子是餘家最大的鋪子,地段最好,地方最大,曆來都是餘家最掙錢的鋪子,餘老夫人聽了錢掌櫃的話十分奇怪。
“怎會如此,贛州蟲災,糧價上漲,本該賺錢才對,怎還虧空了。”
錢掌櫃連忙解釋道:“不知是誰放出謠言,說那些蟲蛀的大米被我們給收,百姓們聽信讒言,都以為我們的大米不好不肯來買。我沒辦法,隻好折價賣了那些大米。”
看著餘老夫人翻了幾頁賬本也沒覺察出不對,錢掌櫃才繼續說:“我若不這麼做,隻怕上個月虧空得更多。”
言下之意是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話說得餘老夫人頓時不好再教訓。
餘老夫人本想讓餘子城一起看看賬本有沒有問題,誰知餘子城把賬本往邊上一推,不耐煩道:“娘,您自己看吧,我眼睛酸得很。”
坐下還沒一盞茶功夫,酸什麼酸!餘老夫人在心裏怒罵兒子,看一眼蘇靈雪,生怕被她偷師學藝。
見蘇靈雪看著某處發呆,沒有要看賬本的意思,餘老夫人才放心地一頁頁翻起來。
錢掌櫃漸漸挺起腰杆,這賬本是他為餘老夫人特意撰寫的賬本,隻要餘老夫人第一眼沒看出不對勁,他就有把握瞞過餘老夫人。
這些年餘老夫人一把抓,獨自打理十六間鋪子的生意,早就力不從心,再加上年事已高,時常看走眼,不似從前精明。
他一直都在做假賬從中撈油水,上個月贛州蟲災讓他很狠賺了一筆,直至做賬時才發現虧空太大,他隻能鋌而走險改了賬本。
餘老夫人看了許久也沒看出不對,可她直覺這間鋪子不應該虧錢,便打算讓餘子城去鋪子裏看看怎麼回事。
“子城,一會兒你跟錢掌櫃去鋪子裏看看。”
“一會?!”
餘子城急得險些跳起來,“那可不行,我一會兒還有事呢。”
“什麼事都不如家裏的生意重要。”餘老夫人沉下臉,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
餘子城心裏不願意,據理力爭,搬出一堆借口。
“娘,我又不閑,我一天事情不少。怎麼不讓弟妹去鋪子裏看,反正她都要幫忙管生意。”
蘇靈雪倒是很樂意去,可餘老夫人隻看她一眼就否定了餘子城的提議。
“她是個女人,哪能在外拋頭露麵。”
餘子城急了,想也不想地說,“那您當初還是女人呢,不也在外麵四處打理生意。”
孽子!餘老夫人在心裏罵。
蘇靈雪差點沒笑出聲來,馬上把頭扭到一邊憋笑。
她一般不會笑出聲,除非忍不住。
不過餘子城的話正中她下懷,她發現錢掌櫃說話時不停眨眼,錢掌櫃的話裏許是真假摻半。
強壓下心頭那股笑意,蘇靈雪看向餘老夫人,正色道:“娘,要不讓我看看賬本吧。”
餘老夫人拍著桌子怒斥,“你能看出什麼東西,淨給我添亂,滾一邊去。”
蘇靈雪正想再試試,卻被餘子城搶過話頭。
“娘,就讓她試試唄,說不定她真能看出點東西。”
餘子城巴不得能在府裏解決的事情別去鋪子裏解決,他還得鬥蛐蛐去。
不等餘老夫人同意,餘子城直接接過賬本,轉手給了蘇靈雪。
“好好看啊。”
蘇靈雪雙手接過,裝模做樣地翻了幾頁。
她哪會看賬本啊,更何況古人記賬的方式與現代不同,她是想讓蕭瑾幫著一起看看。
她看得出來蕭瑾並非普通人,除了一身武功,說不定他能說文解字,能算賬呢?
於是蘇靈雪捧著賬本悄悄往蕭瑾身邊移動,盡可能地給他多看一些。
誰知蕭瑾隻掃了一眼賬本,用劍柄抵住她不斷挪動的身體,低聲警告。
“別亂動,所有人都在看你。”
不是吧!他還真的見死不救啊。
蘇靈雪為難地舔了舔嘴唇,想把賬本還回去,但這是接手餘家生意最快的辦法,她得抓住。
更何況錢掌櫃的表情已經露餡,他就是心虛。
蘇靈雪靈機一動,決定鋌而走險,詐一詐他。
雖然她不會看,但是她會念啊!
此刻蘇靈雪無比慶幸自己完成了九年義務教育,念起賬本上的字還是十分簡單的。
“八月十七日,進大米三百斤,合每斤七十文。”
她故意念得很慢,觀察錢掌櫃的表情,果然發現當她念到七十文時,錢掌櫃手握成拳,眉心滴汗。
這是典型的心虛啊。
“八月十八日,賣大米二百一十斤,合每斤一百文。”
錢掌櫃掏出帕子擦汗。
抓住了!蘇靈雪心裏歡喜,當即提高音量,又把這兩句念了一遍,而後直勾勾地盯著錢掌櫃說:“這裏不對啊,既然你說了糧食價格上調,為何進價和差價會差不多?”
“這......這是因為......”
錢掌櫃冷汗直冒,不斷擦著額上的汗。
這哪裏冒出來的女人竟然是個行家!他把賬做得天衣無縫卻還是被她找到馬腳。
錢掌櫃冥思苦想才擠出一句,“那都是時價,我哪記得那麼多。”
蘇靈雪立刻把賬本交給餘老夫人,“娘,您瞧瞧,這進價和賣價若是沒有利潤能幹的下去嗎?還是他根本沒有寫上實情?”
餘老夫人看了也覺得不對,合上賬本,氣憤地看著錢掌櫃。
“這是怎麼回事。”
錢掌櫃隻好跪下,哭訴起自己的不容易。
“餘老夫人,我在餘家幹了這麼多年,一直盡心竭力,為了餘家殫精竭慮,唯恐辜負了您對我的信任。沒想到卻被二少奶奶懷疑別有用心,我真是幹不下去了。”
錢掌櫃這麼說,其他掌櫃也紛紛附和。
畢竟錢掌櫃是十六個掌櫃中最早來到餘家的,又比其他掌櫃年長幾歲,他們都以錢掌櫃馬首是瞻。
一見錢掌櫃被蘇靈雪針對,他們連忙為錢掌櫃壯大聲勢。
“你怎麼能這麼說錢掌櫃呢!你初來乍到,又不懂做生意,你隨口一說,把錢掌櫃這麼多年的心血都給抹殺了。”
“就是,餘老夫人,您應該知道錢掌櫃的忠心,他對餘家沒有一天不上心的。”
“要是真的因為二少奶奶一句話,您就懷疑錢掌櫃,那可是把我們的心都寒了。”
掌櫃們眾說紛紜,餘老夫人見場麵有些控製不住,立刻說:“好了,你們別吵了,這件事我自有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