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淺,國公府來人接你了!”
寒冬臘月。
一聲短促的呼聲,打破了奴隸營的平靜。
諸多穿著粗布麻衣,在麻木漿洗著衣服,亦或者洗涮恭桶的奴隸們抬起頭,下意識的望向了一道瘦弱身影。
那約莫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身形瘦弱得似是一陣風就能吹倒,正跪在地上垂頭漿洗著水盆中的衣物。
水麵邊緣已經結了冰,那水冰冷刺骨,她的手已經凍得通紅,還有大片暗紫色的凍瘡,可她卻像是渾然不覺一般,手下動作機械又麻木。
見她沒反應,呼喊出聲的粗使嬤嬤皺了皺眉,再次不耐的喝道:“宋奴兒!”
這一次,那女孩子身子猛地哆嗦了一下,下意識的抬頭看向那粗使嬤嬤,又慌忙在地上挪動挪動,衝著嬤嬤的方向跪拜下去:“桂嬤嬤。”
她聲音細小微弱,麵上滿是惶恐,卑微的跪在地上:“貴人的衣物,我已經在加急洗了——”
不要......不要再打她了。
桂嬤嬤皺了皺眉,語氣軟了幾分:“不必洗了,國公府來人接你了,小公爺正在外麵候著。”
“還不去收拾收拾?”
宋清淺猛地抬起頭,神色錯愕的看著桂嬤嬤。
她方才......沒聽錯吧?
國公府的小公爺,來接她了?
眼淚瞬間盈滿眼眶,但宋清淺卻不敢落淚,她踉蹌的從地上起身,雙腿一陣無力刺痛,讓她險些再次摔在地上。
宋清淺卻也顧不得,她跌跌撞撞的往自己的小房間跑。
一邊跑,眼淚終究還是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她等著國公府來人接她,等了兩年。
可這兩年裏,她在奴隸營吃盡苦頭,遭受過太多非人的磋磨,卻始終沒等來他們!
如今在她快要瀕臨絕望之時,他們終於想起她了。
終於......終於能逃離這座冰冷的地獄了!
宋清淺本是國公府的嫡小姐。
可在三年前。
她突然被人告知,她並非是國公府的親生女兒,而是奶娘偷偷將自己的女兒,和國公府的嫡小姐換了。
於是國公府將在鄉下苦了十五年的嫡親女兒接了回來。
宋清淺也不懂,她隻是睡了一覺,醒來就被告知,她不是爹娘的親生女兒。
而被接進國公府的女孩子又黑又瘦,神情怯懦,似是大聲說話都能嚇到她。
和光鮮亮麗,明媚耀眼的宋清淺,簡直是雲泥之別。
從那日起。
宋清淺明顯的察覺到,爹娘和兄長,以及弟弟,對她的態度都發生了變化。
雖說她還是國公府的大小姐,但爹娘他們卻不再像是從前那樣,無條件的圍著她轉,將所有的好東西盡數捧到她的麵前,寵著她愛著她。
雖然寵愛比起從前差了不少,但是宋清淺在明白前因後果之後,雖然委屈,卻也能理解。
那位真正的嫡小姐,被取名為宋明珠。
意義,自然是宋家的掌上明珠。
宋清淺也關心宋明珠,經常送她一些珍惜物件兒,亦或者是小膳房的吃食。
可每次她去過之後,宋明珠都會受驚生病,身體不舒服。
看到她的時候,宋明珠也是畏畏縮縮,不敢說話,似是她欺負她了一般。
幾次之後,爹娘他們便不再讓她去看宋明珠了。
宋清淺看得出來,他們眼底裏都帶著失望。
可哪怕宋清淺不去,宋明珠後來還是大病了一場。
她心疼宋明珠的遭遇,於是親手熬了一碗參雞湯,給宋明珠送了過去。
可......
宋清淺忘不了。
宋明珠在喝了那碗參雞湯之後,當下便嘔了一口血。
下一刻。
從前待她如珠如寶的兄長,反手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她的臉上!
“宋清淺,你怎麼能如此心思惡毒?你就是不想看明珠好是不是?”
宋清淺狼狽跌坐在地想解釋,可府醫緊跟著便說,這湯裏有毒!
而後,她的娘親也氣急敗壞的扇了她一巴掌。
紅著眼睛指著她說,她沒有這樣惡毒的女兒!
“鄉下來的賤種就是惡毒,骨子裏都帶著壞!”
“今日當著我們麵都敢給明珠下毒,從前明珠見了她便恐懼,背後怕是沒少欺負明珠!”
“你是個壞人,你不配做我阿姐!”
劈天蓋地的指責聲,朝著她洶湧而來。
就連府中的丫鬟都指著她說,親眼看到了她往湯裏麵下毒。
亦有人指證說,從前看過宋清淺欺負宋明珠。
宋清淺百口莫辯。
她努力的解釋卻沒有人聽半個字。
而後,她被暴怒的國公爺,直接派人丟到了奴隸營去。
奴隸營,是京城中訓誡奴隸的地方,各個世家大族的奴隸,都是從奴隸營中挑出來的,極能磨煉人的心性,不管從前是怎樣心高氣傲的一個人,進了奴隸營後,都會被調 教成聽話乖巧的奴隸!
她還記得國公爺當時冰冷的話:“既然學不會規矩,心思惡毒,那便到奴隸營裏,好好磨磨性子,讓人好好管教管教你!”
在那猶如地獄一般的奴隸營中,宋清淺一呆便是兩年。
擦幹了眼淚,宋清淺抱著一個灰色的小布包,垂著頭,在桂嬤嬤的帶領下,慢吞吞的走出了奴隸營的大門。
出門的瞬間,宋清淺幾乎是要喜極而泣。
門外,國公府的馬車已經在候著了。
馬車旁一個藍袍少年正不耐的站著,視線不住的往奴隸營的方向掃。
直到看到宋清淺低垂著頭,慢吞吞的從奴隸營走出來之後,他才皺了皺眉,譏諷開口道:“走這麼慢,莫不是對我們國公府有意見,不想回了?”
他在此等了她半個時辰了!
心情也逐漸的從一開始的欣喜期待,慢慢地變成了不耐。
半個時辰,夠在奴隸營走兩個來回的了!
肯定是宋清淺不滿他們兩年前將她送到奴隸營,還在耍她的大小姐脾氣呢。
想到這裏,宋彥風更不耐的開口:“宋清淺,你最好擺正你自己的位置,少耍什麼大小姐脾氣!”
“還不是明珠心善,掛念你在奴隸營的情況,今日她生辰,軟磨硬泡的要求我們,接你出去?”
“不然,我才不來!”
宋清淺愕然的抬眸,一顆喜悅的心,似是被人猛地一把按進了冰水之中。
又痛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