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醫已經給小家夥敷上了草藥,包住了傷口,她正酣睡著。
兩條彎彎的眉毛下,有著一條折痕的眼窩,長長卷曲的睫毛,宛若黑色的蝴蝶,可能是因為長年累月地受凍,小臉有些皴。
正因為這點坨紅的皴色,更添幾分讓人心疼的嬌俏。
裹著灰撲撲的棉被,小小的一團,露在外的胳膊,像是用麵團捏的。
誠王紀永煜琥珀色的眼幾近化作水,探出修長的手,撫過小丫頭的麵頰,建安那個蠢貨興許看不出,他又怎看不出,這孩子與雲娘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也許,是雲娘的孩子!
感覺到冰冰涼涼的觸感,小丫頭眉心擰了擰,小嘴裏嘟噥出模糊的字眼:“娘......娘......”
紀永煜捏著小娃軟乎乎的臉,眼圈一酸,心底好像被這奶音紮了好幾個窟窿。
杜家!
竟敢這麼對待這孩子,他以皇姓擔保,必然讓他們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
“誠王殿下。”背後響起女婢的聲音,紀永煜指尖微顫,做賊般抽離。
他起身來,攥著朝板,麵若冠玉,但繃著臉,給人古板,肅穆的感覺,開口時,低醇的聲色極具威嚴:“照看好她,若出差池,人頭落地!”
女婢瑟瑟發抖,紀永煜走出帳篷,侍衛上前為他披上外衣:“殿下,將軍正在九曲鎮外,還未謀出對策來。”
“蠢貨就是蠢!”
男子闊步而出,秋風卷起外衣獵獵作響,他淩冽的眼中染盡了殺氣。
此時,杜家的土胚院子裏。
杜誌明端著漆盤送至門口,因抖得厲害,盤中的土陶杯子磕碰在一起,茶水灑出了不少。
他是想破了頭也沒想通透,到底是招惹了哪座山頭,哪位爺。
正欲向杵在院子口上的兩個侍衛打探消息,院子外聲如洪鐘:“誠王到,建安將軍到!”
王爺!將軍?
這......
杜誌明隻覺得腦瓜子嗡嗡的,天塌地陷。
山穀下,那些人將他捉回來,堵在院外不讓出,這會兒竟來了王爺和將軍!
杜家祖上冒青煙,最多也就見過九門提督!
“屬下叩見王爺,參見將軍。”
侍衛跪了下去,杜誌明膝頭一軟,也跟著伏跪,當下他的身子骨抖如篩糠,嚇得魂飛魄散。
緩步而來的紀永煜和建安將軍,一個文質彬彬,一個粗獷健碩。
他們相視一眼,建安將軍哈哈大笑,走進了杜家堤壩:“哈哈,這不是杜兄麼!快快請起!”
杜誌明未能承住稱兄道弟的熱絡,瘦幹巴的身板,就被建安將軍揪著肩頭的衣裳提起來。
同是成年男子,年紀相差無多,杜誌明卻感覺自己像是將軍手中的小雞仔。
建安將軍拎起杜誌明後,寬厚的手掌又“啪”一下拍在他後背,爽朗地笑著:“好啊你,朝廷緝拿多年無疾而終,不曾想罪臣之後就在皇城腳下,杜兄檢舉有功,有功啊!”
要知道建安將軍慣用的武器是雙錘,錘子生鐵鍛造,足足有一百二十多斤。
而這一巴掌的手勁落下,杜誌明有種五臟六腑碎裂的錯覺。
他踉踉蹌蹌往前躥,七葷八素地,再次被大胡子揪住了後脖頸:“杜兄且說說,這罪臣之女,如何在你家中,說明白咯,這賞賜要什麼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