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識舊模樣
三日轉瞬即至,江府門前車來人往,好不熱鬧。
江應禮站在門口迎著賓客,穿著一身紅色的長衫顯得格外喜慶,麵色紅潤。
即便是人到中年,氣色依舊很是不錯。
沒有女主人管事,江應禮這麼多年忙裏忙外的,把江府打理得井井有條,但這並不是因為江應禮有多能幹,而是因為江府裏的人都不願動彈。
因為懶得動彈,沒人惹是生非,也就都相安無事。
那幾房姨太太更是喜歡清靜,平日都躲在屋子裏繡花縫衣,偶爾無聊了,就出來聚在一起打打牌嗑嗑瓜子,討論一下誰的針線活又精進了。
姐姐妹妹地相處地很是愉快,根本沒人在意江應禮的寵愛,甚至根本不想搭理他。
江應禮膝下隻有三個女兒,長女江秋情已經嫁為人婦,次女江冬雪正在談婚論嫁,幼女江夏雨年紀尚小還在念書。
江冬雪和江夏雨分別是二姨娘和三姨娘所出,但做母親的隻管她們的吃穿,婚嫁和功課都是由江應禮親自把關。
江秋情母親去世後,江應禮好說歹說才勸下二姨太養著江秋情。
二姨娘整日裏拉著年幼的江秋情說:“秋情啊,你可要記得,姨娘替你爹爹養了兩個女兒了,養孩子是很累的,你可要記得啊!”
江秋情那時已經入了醉香閣,每天偷偷溜出去跟著師父習武,回來時身上總是帶著傷。
江秋情也學著二姨娘的口氣對著她說:“姨娘啊,養孩子是很累的,我身上的傷就不麻煩姨娘了,也不能告訴爹爹,你都替他養了兩個女兒了,很累了。”
二姨娘隻當小孩子頑皮出去玩惹了一身傷回來,給她擦了藥就了事,沒有細究。
再後來,江秋情武功越來越高,身上終於沒有傷口了,這事也就過去了,二姨娘早就淡忘了。
此時,二姨娘正和幾位姨娘坐在庭院裏吃瓜子嘮嗑,府裏賓客雖多,她們連屁股都不想挪動,也用不著她們去招待。
江應禮熱情高漲,兩手拉著賓客往府裏走,走到了庭院裏又招呼裏麵的客人,轉頭又去廚房催促廚子趕緊上菜,過一會又跟丫鬟說趕緊奉茶。
忙得連軸轉,臉上依舊樂嗬嗬,也不責備幾位姨娘不幫忙,各有各的樂得自在。
葉瀟聲是騎馬來的,江應禮老遠就看到高頭馬大的女婿,頓時更加樂開了花。
這個女婿可是他親自選的,江秋情嫁了過去後,他升職又加薪,江府的門楣都高了不少。
葉瀟聲和江秋情也是舉案齊眉,即便江秋情無所出,葉瀟聲也沒有納妾之意。
江應禮對葉瀟聲這位女婿可謂是滿意至極。
整日感歎這世上要是再多兩個葉瀟聲就好了,他就不用愁剩下的兩個女兒嫁給誰了。
“賢婿!賢婿!”
江應禮邊跑過去邊向葉瀟聲招手,屁顛屁顛跑過去的模樣,不像是在叫女婿,倒像是在喊爹!
葉瀟聲勒住韁繩下馬,雙手握拳向江應禮行禮,“小婿前來賀嶽父大人壽。”
江應禮笑了一個早上,臉都笑僵了,這會兒嘴都合不攏,咯咯地直笑,“好好好,賢婿有心了!”
江秋情在葉瀟聲後麵的馬車裏,看著父親緊緊握住葉瀟聲的手,笑得一副不值錢的樣子,連連搖頭。
“爹爹,有心的人可不止一個,女兒也來為爹爹祝壽。”
江應禮這才撒開葉瀟聲的手,上前去拉女兒下車。
“好好好,不愧是爹爹的好女兒。”
江應禮一隻手拉著女兒,一隻手拉著女婿,仰天大笑地進了門,囑咐了幾句,又出去迎客人了。
江秋情回來總是要跟姨娘們問候幾句,便徑直去了姨娘們那裏。
三姨娘看到江秋情過來,連連把她拉住按下,笑嘻嘻地說,“大小姐回府,怎麼沒人來通報呢?”
江秋情回頭看著父親忙得跑起來的背影,回笑道:“賓客如雲,要是每個人都要通報,豈不累壞了?”
二姨娘用手肘捅了三姨娘的胳膊,“秋情是回家,哪有回家還要通報的?”
“就是就是,快!坐下來嗑瓜子!”
姨娘們把江秋情拉著坐下,塞了一把瓜子在她懷裏。
江秋情雙手捧著瓜子,忽然間轉過頭,才發現原本跟著她一起進來的葉瀟聲已經不見了。
葉瀟聲很少來江府,既不熟悉,也不想聽她們嗑瓜子說閑話,索性繞開了人群,往人少的地方走。
此時江府的人都在前廳,後院基本沒有人。
葉瀟聲走了許久才遇到一個丫鬟,便攔住她問道:“大小姐未出閣住的哪間屋子?”
丫鬟認得此人是江府的姑爺,大小姐的夫君,既是自家人自然很樂意為他指路。
“前麵左拐就是二姨娘的院子,再往右邊第二間便是大小姐原先的屋子。”
葉瀟聲躊躇了片刻,猶豫之後還是走了進去。
江秋情嫁到將軍府後,這間房時不時有人來打掃,還不至於落灰。
房間裏還是原來的裝飾,原先江秋情使用過的物件,也依舊擺放整齊,絲毫未變。
葉瀟聲小心地把每個抽屜打開,仔細地翻看每本書冊。
將軍府找不到的東西,說不定可以在江秋情從小長大的房間裏找到。
他久尋不到的答案,或許可能從這裏覓得機緣。
葉瀟聲一點一點地推開屋子裏的梨花木架,露出來木架後麵的牆體,顏色似乎與周圍的牆不太一樣。
葉瀟聲用手指摩挲著牆麵,上麵的顏料竟然是新塗上去的,指尖還能感受得到微微的潮濕。
用手指輕輕敲了一下,一聲沉悶的回響飄進耳朵,隨後又響起一聲清脆的聲音。
葉瀟聲猛然抬頭望去,江應禮正站在門口敲門,笑嘻嘻地看著他。
頓時腦海裏閃過無數個解釋的理由,總要找個說法來解釋一下,他為什麼在江府做賊似的趴牆角吧。
江應禮走了進來,此時的他已經換了另外一件紅色衣服。
江應禮正是剛剛回房換衣服時,遇到那個給葉瀟聲指路的丫鬟,才知道葉瀟聲來到了這裏。
換好了衣服便來看看葉瀟聲還在不在,擔心他找不到回前廳的路。
“賢婿,你要是喜歡這個梨花木架,我明日就差人給你送到府上去!”江應禮指著被葉瀟聲移開的木架說道。
葉瀟聲此時除了尷尬,也隻剩下尷尬,“不用了,我也隻是隨便看看。”
隨便看看,隨便搬搬人家家裏的木架,隨便試試別人家裏的牆結不結實。
“這裏是秋情之前住的屋子,似乎簡陋了些。”
葉瀟聲轉移了話題,或許從江應禮嘴裏,也能得到一些想要的答案。
江應禮搖搖頭又擺擺手,眼前的房間裏沒有尋常閨房裝飾的綢緞,不見一點粉紅少女的色調,隻有幾個書架赫然立在房中。
“秋情她啊,從小就不喜歡做那些姑娘的活計,繡花繡不好,縫衣縫不好,但她母親走得早,我又不舍得說她,任由她胡來,每天就看看書,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也不跟妹妹們玩,房間裏的擺設都要按照她的喜好來。”
江應禮說了一半,忽然眼皮一抬,看著葉瀟聲若有所思的樣子,趕緊補充了一句:“好在她長大後還算得體,承蒙賢婿錯愛,到將軍府裏有賢婿庇護,想必更是無法無天了吧?”
葉瀟聲笑著應答:“嶽父大人說哪裏的話,秋情如此賢良淑德,怎會無法無天呢?”
江應禮十分高興地拍了拍葉瀟聲的手,有婿如此,真的是闔家之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