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侯偉問：“你是說她聲稱自己遭到王旭的強奸，身上卻連一塊皮都沒破？”

石晴雪回答：“馬娟說她害怕王旭傷害自己，抵抗無果後選擇了順從，以求自保。這是麵臨這種危及關頭時相對理智的做法，避免進一步激怒犯罪分子。

“而且考慮到王旭和馬娟有過一段感情，王旭沒有對馬娟下重手也講得通。如果這是真實發生的，王旭就不是連環強奸殺人犯，也就不會那麼凶殘。”

尹千秋說：“行了，說這些都沒用，反正不就是兩種情況嗎？要麼王旭是連環強奸殺人犯，要麼他的孿生兄弟是。能把這件事說明白的，全天下就一個人。”

侯偉挑眉問道：“你要見王旭他媽？”

“還有別的法子嗎？爹可能不是親的，媽肯定是親的吧。王旭要真有個孿生兄弟，他媽心裏最清楚。小石、侯偉，你倆現在就去見王旭的母親。這案子還輪不著東山分局的孫海濤指手畫腳！”

侯偉翻了個白眼，轉身走出會議室。

前去王旭母親家的路上，石晴雪忍不住問道：“真的會是王旭有個他一無所知的孿生兄弟嗎？這也太離奇了吧。”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當警察時間長了，什麼破事你都會遇見。”

“可惜，隻在案發現場發現了凶手的DNA，如果有指紋就不會如此被動。”

“你信不信？再過幾天，王旭連入室搶劫的罪名都不會認，他會狡辯說自己隻是走錯了地方。”

“那他未免太不要臉了吧。”

侯偉冷哼一聲。

“我還是覺得‘白絲殺人魔’就是他，怎麼可能發生這麼巧的事？王旭和他素未謀麵的孿生兄弟在同一天實施犯罪。”

“聽王旭他媽怎麼說吧。”

王旭的母親已經76歲，是位老態龍鐘的小老太太。本就瘦小的她還佝僂著腰，就像是個皺巴巴的毛球。

老太太的聽力似乎不太好，普通話也不標準，溝通起來很麻煩。石晴雪耐心詢問後，老太太講述了一段往事。

王旭的母親聲稱，有了王旭的姐姐後，她和丈夫一直想再要個兒子。這一等就是十多年，終於懷孕了，夫婦倆非常開心，可意外卻接踵而至。

丈夫突然死於工廠的一起事故，家裏沒了頂梁柱，在家待產的王旭的母親萬念俱灰。出於母愛，她強撐著生下了孩子。

可生出的卻是對雙胞胎。

家裏多出兩個健康的大胖小子，本應是開心的事，可王旭的母親高興不起來。她就是個普通的車間女工，丈夫在的時候日子就過得緊巴巴的，現在要靠自己拉扯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還要供大女兒上學，生活的重擔壓得她絕望。

不知是誰聽說了她家的情況，有中間人找上門來，說是有好人家願意收養她的兒子，有感謝費，唯一的要求是這孩子不能認祖歸宗，老死不相往來。

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要送給別人養，王旭的母親自然是一百萬個不願意。但考慮幾天後，她還是忍痛割愛，把自己的一個兒子交給了中間人。

打那之後，她就再沒見過那個孩子。

這麼多年來，她始終沒把這件事告訴王旭。之後大女兒意外死於車禍，老太太認為這是老天爺對自己拋棄孩子的懲罰，更不願回憶此事，隻想著把秘密帶進棺材裏。

老太太對石晴雪說自己不想說，說出去倒黴的就是另一個兒子，可不說的話，親手養大的兒子就得背黑鍋，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必須選一個。

說完這些後，老太太已是老淚縱橫。石晴雪擔心她情緒太激動，拿出速效救心丸。好在老太太哭了一陣後，情緒漸漸穩定。

老太太揪著石晴雪的手問：“我兒子究竟咋回事？他啥時候能回家？”

“這個......我也說不好，他正在配合警方的調查。您平時和兒子一起住嗎？”

“對，我們娘倆相依為命。小旭他可孝順了，都是他照顧我。警察同誌，你們肯定搞錯了，他怎麼可能闖進別人家裏偷東西呢？肯定是誤會。”

石晴雪尷尬的轉移了話題：“您認識馬娟嗎？”

“小娟？認識啊。小旭和她處過，後來沒成。唉，他倆要是結了婚，我就算死也瞑目了。”

“據您了解，王旭和馬娟在分手後有來往嗎？”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現在身體不好，腿腳不利索，基本不出屋。我哪能想到另一個兒子竟然成壞人了！他究竟幹了啥違法的事啊？你們能跟我說說嗎？”

“抱歉，老人家，案件還在調查中，等時機成熟了，會有人向您說明情況。”

“唉，人老了就是不中用。這倆兒子我哪個都對不起，一個我沒養、一個我養了又沒養好。小旭肯定不是壞人，你們可一定要查清楚啊，這裏邊肯定有誤會。”

“老人家，家中有照片嗎？”

老太太看向問話的侯偉：“你說啥？我沒聽清。”

“照片，您生下那對雙胞胎時沒有拍照留念嗎？”

“哪有心情去拍相片啊，我那時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孩子出生沒幾天就被人抱走了，我連張照片都沒留下。唯一的念想就是一小撮胎毛，我一直留著在在身邊。”

“能看看嗎？”

“這不太好吧。”石晴雪用眼神向侯偉示意。

“等下，我去拿。”老太太顫顫巍巍的站起身，走進臥室去翻東西。

石晴雪壓低聲音埋怨：“你沒事折騰她幹嘛？”

“好奇。”侯偉掃視著這間狹小破舊的兩居室的客廳，“注意到了嗎？一張照片都沒有。”

“還真是。”石晴雪從進屋後就覺得哪裏有些不對，經侯偉提醒，才意識到是王旭家的客廳裏一張照片都沒有。光禿禿的牆麵上隻有牆皮掉落露出的水泥。“可能是不喜歡拍照吧。”

“還記得嗎，李娜被人挾持時、在罪犯的車上看到了一張的老照片，片中麵部被塗黑的穿淡黃色長裙的女人，在年齡上與王旭過世的姐姐對應得上。”

石晴雪眨眨眼：“你是懷疑——”

“如果強奸李娜的罪犯是王旭的孿生哥哥，除非他的收養家庭恰好也有個姐姐。”

石晴雪剛想說話，王旭的母親就從臥室中走了出來，老太太手中多出個小布包，這是塊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手巾，包裹著一小撮被紅繩係住的頭發。這撮頭發是淡灰色，很短、毫無光澤，像是一小撮野草。

“這是我另一個兒子的胎毛。”老太太淚眼婆娑的說，“要是知道他以後會變成這樣，我絕對不會把他送出去，我們娘幾個就算餓死，那也是我們的命。”

打量了幾眼，侯偉說：“這個您收好，咱們就別打擾老人家的休息了，走吧。”他起身向門口走去。

老太太站在家門口，目送兩名登門者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