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滾落多久,江一舟的身軀無力地癱在坡下的草地上,他的身上掛著亂七八糟的草木荊棘,有血透過他的衣服滲了出來,疼痛像洶湧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著他脆弱的防線。
那清晰而尖銳的折磨刺激著他的神經,他靜靜躺在那裏承受著那些痛苦,看著漆黑冷寂的夜空,那些紊亂的舊事漫湧在他的腦海。
他每次跟著溫餘初去溫家時,她的母親總是做了一大桌子的家常菜,說他很少感受過家庭的溫暖,以後她就是他江一舟的媽媽。
媽媽麼。
真是一個可笑的字眼。
他怎麼會忘了,他那早就離家出走的親生母親,對他可是厭惡至極。
親生母親尚且如此,更枉顧別人的。
他的那些好友也是每次有時間都會拉著他小聚,笑臉盈盈地說著羨慕他和溫餘初感情的話。
嗬。
溫家可真是有錢,為了騙他,煞費苦心找了這麼多知名的演員。
他已經一無所有了,他們連他的名字,連他努力爭取的獎項都要奪走。
也不知過了多久,江一舟這才艱難地從坡底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好不容易看到大路,這才抖著手給劉醫生撥打了電話。
再度醒來後,江一舟不顧劉醫生的反對,又經曆了一次催眠治療,明明不是家裏,他卻前所未有的安心。
“謝謝你。”
他的心口已經不痛了,隻是偶爾會有一股麻木感泛出來。
江一舟不想回家,打算在劉醫生這邊休息幾天,就徹底離開這座肮臟的城市,但他怎麼都沒想到溫餘初為了他找遍全城,闖入了他僅存的安定場所。
看到虛弱不已的江一舟,溫餘初紅著眼眶看著他上完藥的那些傷處,淚從臉頰滑落。
“一舟,我們回家,我照顧你,好不好?”
江一舟臉色寡白,說什麼都不願回去,眼看著溫餘初要讓司機把她家裏的東西全都搬到劉醫生的谘詢室裏,他還是同意了她的要求。
現在隻有劉醫生能救他,他是個很負責任的醫生,沒有透漏半點關於他依靠催眠和藥物失憶的事。
回到家後溫餘初就一直守在他的床邊,口中喃喃著,希望他快點好起來。
江一舟受得大都是些外傷,沒幾日就好得差不多了,但他並不想理會溫餘初,整日病懨懨地躺在床上,除了吃飯就在昏睡。
等到溫餘初因為買菜的事離開臥室後,他才會睜眼看著窗外發呆。
這天晚上江一舟聽到外頭門響,以為是溫餘初回來,剛閉上眼就聽到她詫異的聲音。
“你瘋了?你來找我做什麼?現在大家都知道江一舟在養病,外頭不少媒體都在關注著這個小區。”
“我哪管這些,他最好死了,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打算讓我的孩子認江一舟當爸爸?”齊解的聲音透著一股明顯的嫉恨。
“你現在說這些做什麼,你聲音小點,萬一把他吵.....”
溫餘初的話戛然而止,輕微的喘息聲後,江一舟聽到外頭腳步聲越來越近,他渾身冰冷僵硬,下一刻,他感受到身後的床猛地顫抖一下。
溫餘初被齊解狠狠丟在了床上,她掙紮著要起身,就被齊解堵住了唇。
“那麼害怕他聽到的話,那就咬緊牙關,初初,你可千萬要忍住。”
溫餘初再沒掙紮,低低溢出來的嬌哼聲。
江一舟瞳孔微縮,室內昏暗的視線讓他的耳力更加敏銳,耳側交織著那兩人曖昧的氣息,他身下的床隨著那些肮臟的動靜波蕩起伏。
秋夜裏的涼風順著還未關上的房門竄了進來,即便隔著被子,那股寒氣也毫不留情地侵蝕了他的全身,將他的意識席卷,遺棄到冬日裏無盡的荒野之中。
等到一切結束後,溫餘初說什麼也要將齊解送出小區。
聞著空氣裏那些令人作嘔的氣息,江一舟再也克製不住,穿著單薄的睡衣衝出了家門,毫不猶豫地跳到了樓後觀賞用的池塘,他手掌撩起那些寒涼刺骨的池水,拚命地搓著身上,恨不得把皮都搓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江一舟才穿著濕淋淋的衣服,趿拉著沉重的拖鞋,眼神呆滯地回到了家門口。
“你去哪了?你大晚上為什麼要出去跑?外頭也沒下雨,你怎麼濕透了?”
看到江一舟的那刻,著急慌亂地溫餘初丟到手機,眼眸寫滿了擔憂,忙拿著玄關上的毛巾要給江一舟擦頭發,卻被他推開。
不管溫餘初怎麼勸他,江一舟都不肯進臥室換掉身上的濕衣服,從陽台上取下他先前洗的衣服,換好後他就倒在沙發上。
看都沒看一眼溫餘初給他燙好的感冒藥。
半跪在沙發前的溫餘初指尖顫抖,她甚至開始懷疑江一舟已經知道了剛才的事,但以他的性子,不可能什麼都不說的。
對,是這樣的。
溫餘初說服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