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明旭遞給我一張支票,讓我守在車外。
我眨眨眼卻沒有拒絕,現在的我不配和錢過不去。
我看著晃動的車身,耳邊是隱約的纏綿聲。
恍惚間,有少年在我耳邊輕聲保證:“蔓枝,我絕不會做讓你難過的事。”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回到家中。
隻記得那晚的雪,和薑明旭離開的那年一樣大。
我恍惚見聽到幼薇的喊叫。
“媽媽,你身上好燙。”
“媽媽,你別睡了,我好怕......”
再睜開眼時,我已經躺在了滿是消毒水氣味的病房裏。
一旁的護士有些憐憫地看著我:“你可算醒了,你女兒哭了一晚上。”
我舔了舔幹澀的嘴唇,低聲道:“回家吃點藥就好了,不用住院。”
“可是你這樣很容易發展成肺炎......”
不顧護士的阻攔,我抱起躺在椅子上熟睡的幼薇向外走去。
“沈蔓枝,你怎麼在這?”玩味的聲音響起。
我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仿佛回到了那年冬天。
薑明旭被薑家找回那年,被抱錯的假少爺薑浩提前得知了真相。
他趕在薑家之前來到了海市,想給薑明旭教訓。
薑明旭生日那天,我在打工的蛋糕店待到了很晚。
隻為給他親手做一個生日蛋糕。
雪大路滑的黑夜,我被薑浩帶人堵在了離家最近的巷子裏。
近到我抬起頭就能看見家裏暖黃的燈光。
他獰笑著靠近我,抓起雪團塞進我的嘴裏。
身上不知換了多少人。
我分不清臉上的濕意是淚水還是融化的雪水。
薑浩一腳踩爛了蛋糕,朝我臉上啐了一口:“薑明旭的眼光還不錯,下次再來找你玩。”
他們走後,我看著雪地裏的嫣紅不知所措。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自己不僅失去了和薑明旭的孩子,也永遠失去了做母親的機會。
我努力整理好衣物,強撐著回到家中。
薑明旭卻看了一眼顯示過了十二點的時鐘。
揉搓著我脖子上的吻痕,冷眼質問:“就這麼耐不住寂寞,我生日也要出去找男人?”
他摔門而去,卻沒注意到我臉上的淤青和沒有血色的雙唇。
得知薑明旭整日住在實驗室裏,我帶著做好的補湯去找他。
去撞見了鬼鬼祟祟的薑浩。
爭執中,他將一排實驗瓶打碎。
大火陡然燒起來,我隻想著保住薑明旭的培養皿。
薑浩逃竄後將門反鎖,我在濃煙烈火中昏迷。
閉上眼時,亮起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條短信。
“沈蔓枝,你真讓我惡心。”
那時的回憶太痛苦,讓人想起來便一抽一抽的疼痛。
見我沉默不語,薑浩咧了咧嘴角,惡意地推搡著我的肩膀。
“你這臉戴著口罩倒也還行,孩子都這麼大了,我還沒嘗過生過孩子的女人呢,你老公怎麼沒一起來?”
他舔了舔嘴唇,我惡心地發出幾聲幹嘔。
我捂住幼薇的耳朵,冷淡道:“好狗不擋路,滾開。”
和薑浩撕扯時,我腳下一軟向後倒去。
可卻並沒有摔在冰冷的地麵,而是被堅硬的手臂接住。
薑明旭神色幽暗,瞳孔中仿佛醞釀著風暴。
他輕輕拍了拍季明月的後背:“寶貝,你不舒服,先回車裏等我。”
季明月乖巧應聲,輕蔑地瞥了我一眼。
“沈蔓枝,你們兩個居然還有聯係,看來你是忘不了他的滋味。”
“怪不得當年為了薑浩,你會燒掉我的實驗數據。”
“這野種也是他的吧,你眼光不怎麼樣,還得靠你出來打工養家。”
我臉色煞白,譏誚的話仿佛一把利劍徑直刺穿了我的身體。
當年,儀態雍容的女人站在病房門口看著我。
她掩鼻的樣子仿佛我是什麼臭氣熏天的垃圾。
“你就是明旭女朋友?你自己識相點提出分手。”
“明旭永遠不可能和一個容貌盡毀的孤兒在一起,你要是不願意分開,你從小長大的孤兒院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我看著鏡子中臉上繃帶外滲出的黃色膿液。
輕輕敲下一行字,發給了薑明旭。
“剛好我也膩了,我們分手。”
當年的苦果隻能我自己咽下。
嘴唇囁喏,我卻說不出一句辯駁的話。
薑浩嗤笑一聲,吐掉嘴裏的煙頭。
他伸手向我的臉頰襲來。
“你自己看看她這副鬼樣子,誰能看得上這種破鞋。”
口罩掉在地上,我布滿惡心傷疤的下半張臉也暴露出來。
我聽見了周圍人的驚呼和倒吸涼氣的聲音。
可我心中竟毫無痛苦和無措。
我譏諷地看著呆住的薑明旭:“這就怕了嗎。”
被疤痕束縛的枷鎖突然一輕,這次我沒再撿起地上的口罩。
轉身走進陽光時,我聽見薑明旭壓抑著震驚的嗓音:“沈蔓枝,你的臉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