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劉大勇拿著這一幅兔子骨架，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許久才黑著臉回來。

趙桂香歎了口氣，顯然也不是第一次遭遇這樣的不公待遇了。

“這口氣難不成咱就得一直忍著？”

阮江葉聽剛剛劉小順說的那些話時，怒火已經竄上來了。

起先是她察覺不到，後來一想，這不就是書裏常說的重男輕女嗎。

就因為大兒子屋子裏生的是兩個女兒，所以這樣苛待！

這老太太，心眼兒偏的也太狠了些。

“罷了。”

劉大勇擺擺手，將兔子骨架遞給了趙桂香。

“熬成湯吧，沒有肉吃，喝點兒肉湯也是好的。”

趙桂香默不作聲的點點頭，幾個孩子們也都沒閑著，盡力做點兒自己能做的家務活。

不多一會，兔子湯煮好了，空氣中都飄著濃濃的肉香。

骨頭架子上還有些肉可以啃，趙桂香分了分給三個孩子們，又將兔子頭給了趙大勇，自己隻留了一碗湯。

劉翠翠心疼娘，從碗裏挑了個肉多的骨頭給趙桂香。

劉花花也跟著在碗裏找起來遞過去。

趙桂香忍不住抬手抹眼淚。

“娘不餓，你們吃。”

見著幾個人都在互相謙讓，一碗湯馬上都涼了，阮江葉趕緊說道：“咱們得日子會好起來的，隻要咱們能找到秧苗、種子，就不會餓著肚子的，放心吧。”

趙桂香抹眼淚的速度更快了，說話也哽咽起來。

“自從這天災來了，咱們一年多顆粒無收，家家戶戶的餘糧都吃的差不多，我還以為，咱們說不定哪天就......”

她歎了口氣，“我那天想著，真要是哪天熬不下去了，我就把屋子裏拌了耗子藥的花生分給大家吃了，一家人整整齊齊的，也挺好。”

說完，趙桂香掛著淚的臉上又露出笑容來。

“真是沒想到，咱們挺過來了，如今還有葉子，太好了。”

劉大勇也被這話說的淚眼婆娑，趕緊抬手拍了拍趙桂香的後背，目光也憐愛的在幾個孩子身上打轉。

唯獨阮江葉。

她蹙眉想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花生？什麼花生。”

“是我前些日子翻出來的，之前家裏耗子多，就找了些耗子藥拌在裏麵。”趙桂香說著可惜的歎了口氣，“要是之前咱現在家裏一點兒糧食都沒有，當初就不拌那麼多了。”

阮江葉想了一會兒才道：“一會兒吃完飯，把那些花生給我吧。”

“你是想......”

趙桂香搖搖頭，“那些花生有毒，生不出來的。”

“那也得試試看，咱現在一點兒種子都沒有，總不能隻指著野梨子啊。”

“說的也是。”

趙桂香點頭道，“那我等會就去給找出來！”

說了這麼多，兔子湯已經不燙嘴了，幾個人終於安心的捧著熱湯喝起來。

隻放了一點鹽巴調味的肉湯格外鮮美，喝一口下去，暖洋洋的滿足感順著嘴傳到胃裏去，舒適極了。

趙桂香煮的時候放了不少水，把骨頭都啃完，每個人喝了足足兩大碗湯，一個個撐的坐在凳子上懶洋洋的半天不想動。

“要是每天都有兔子湯喝就好了。”

“大姐你這話不對，咱們要是每天都有兔子肉吃就好了！”

“那得吃掉多少隻兔子啊，咯咯咯。”

幾個孩子說說笑笑，趙桂香和劉大勇瞧著也忍不住勾起嘴角來。

在這一刻他們才知道，沒有什麼比吃飽喝足更重要的了。

忽然，趙桂香想起來什麼。

“大勇，我今兒聽隔壁的李嬸子說，打仗要打到咱們這塊兒來了，隔壁張家屯聽說都在逃難呢，咱們是不是也得逃啊？”

劉大勇一聽這話，臉色也變了幾分。

他這幾日也聽說了這個說法。

真要是打仗，那他們這些壯年男子勢必是要被抓上戰場。

他倒不是怕死，可拖家帶口的，他要是死了，這一屋子老弱婦孺可怎麼活下去？

想著，劉大勇歎了口氣。

“走一步算一步吧，眼下吃都吃不飽，怎麼逃？還沒走到半路就得餓死，得多囤點兒吃的。”

隔壁屋。

陳秀已經吃完了一個兔腿，這會兒還想再拿一個。

劉老太不樂意了，“這個腿兒留著明天小順吃。”

“我還沒吃飽呢。”

陳秀咂咂嘴，目光壓根沒離開過的那盆肉。

劉老太起來給陳秀盛了一碗湯，“多喝點湯就飽了。”

劉二柱吃了個五分飽，也舍不得似的放下碗，點點頭道：“娘說得對，少吃點兒，咱們還得省下糧食在路上吃呢。”

“咱們真要逃難啊？”

“不逃，真要打仗打到咱們這兒來怎麼辦，不隻是我得被抓去拚刀子，你們一個個的也活不下去。”

劉老太正把沒有煮的兔子肉用鹽巴醃著，笑吟吟的說：“不急，咱們隻要去了城裏，找到老三就好了。”

陳秀撇撇嘴，“娘，您可不是第一次念叨這個三兒子了，人家該不會考上了功名就不認咱，不認你這個娘了吧？”

“胡說八道！”

劉老太扭過頭瞪著陳秀。

“三德最孝順了，當初家裏可是砸鍋賣鐵的供他去讀書考試，怎麼可能不記得咱。”

陳秀小聲嘟囔，“那也沒瞧著你三兒子回來看你一次。”

劉老太其實一共四個孩子，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劉桃花嫁到山那邊的村子，最有出息的兒子劉三德五年前就考上功名去了城裏。

這些年劉老太在村子裏逢人就誇自己的三兒子，村子裏的人多半都聽的耳朵起繭子了。

“德子那邊估計也有不得已的苦衷，畢竟成了家。”

老太太是不承認兒子對自己不好的，倔著說：“咱們收拾了去是他那兒，他肯定能收留咱們，到時候咱們就不用餓肚子了。”

“娘你說這些也沒什麼用啊，去城裏也得走上個十天，秀兒還大著肚子，咱們估計得走半個月呢，哪兒有那麼多幹糧。”

劉老太一聽笑眯眯的，壓低了聲響道：“放心吧，娘這兒可多吃的呢！”

說完，她轉身推開櫃子打開了下麵的地窖，從裏頭拿出來兩個壇子，一個米袋。

罐子裏竟是滿滿的臘肉和鹹菜，米袋裏還有大半袋沒脫殼的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