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月盈前腳邁進屋中去,耳邊跟著就傳來懷瑾的歎氣聲。
自從李氏縱火後她格外容易不高興,頗有些草木皆兵的意思。
於是回頭看她:“你想說什麼我都知道,可是杞人憂天有什麼用?”
懷瑾咬著下唇叫姑娘:“那就聽之任之嗎?她擺明了鬼鬼祟祟打探消息,還不是要遞到那邊去,依奴婢說,這些人就該發賣出去!”
發賣幾個奴仆容易,防範李氏陰謀卻不易。
李氏敢放心把這些人的賣身契交給她,就是從來不怕她把侯府裏的人料理幹淨。
她搖著頭緩步上來羅漢床:“你安排幾個人盯著她,這幾日她見過什麼人,去過什麼地方,不要被她察覺發現了。”
懷瑾哦兩聲,嘀咕道:“還不是去老宅見二夫人,明擺著的事兒。”
徐月盈皺眉:“懷瑾,按我說的辦?”
懷瑾伺候的久了,前世又死的那樣慘烈,徐月盈很願意寬縱著她些,但隻今天一早上,懷瑾已經幾次三番違逆她的心意了,長此以往,丫頭就不能留在身邊當差了。
“我自有考量,發賣她不值什麼,順藤摸瓜才能斷絕後患。”她到底耐著性子又解釋兩句,然後說,“你一直都很機靈,也穩重,這回是被二嬸行事給嚇壞了嗎?”
懷瑾猶豫道:“二夫人她......”
就因為伺候的久,懷瑾對徐月盈的脾氣喜好了如指掌,到了嘴邊那些話索性收回去,頷首應下,轉身出門去辦差事,心底那些嘀咕再沒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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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晨間用朝食那會兒外麵有了消息遞進侯府。
徐月盈手邊的細粥小菜吃了沒幾口,懷瑾掖著手神色匆匆而來。
她吃粥的動作頓了頓,銀勺到底送入口,細嚼慢咽後才問:“有消息了?”
懷瑾嗯了聲,鄭重其事回道:“一日出去兩趟,都是繞遠了再回老宅去的,昨兒還得了賞賜,跟著的人眼看著她從老宅出來手裏多了根金釵,又順著多查了查,這三日有人給她家裏送了二十兩銀子,恐怕也是二夫人。”
李氏從來不是大方的人,賞賜奴婢一出手就給二十兩,實在太過罕見。
徐月盈秀眉蹙攏:“她回了侯府又都幹了什麼呢?”
“一切如常,反而老實得很。”說起這個懷瑾也困惑,“奴婢還趁著她不在去她住的屋子簡單搜過,什麼都沒有。這幾天除了到老宅那邊去,她真跟沒事人一樣,甚至比從前還要勤勉本分。”
“事出反常必有妖。”徐月盈念了句,“還是盯緊她,免得她在家裏生事端惹是非,前幾日盯著她的人不用跟了,去查查看二嬸這幾天都幹什麼了。她挨了板子輕易不會挪動,倘或要見什麼人做什麼,多半派心腹替她去。”
在徐月盈的認知裏,李氏多數時候行事都還是周全的,如今要使陰損毒計坑害她,必定不會在老宅謀劃,隻要是在外頭,真出了事李氏也有諸多說辭能把自己摘幹淨,更何況還有徐顯明偏袒維護著。
徐月盈再三思量,小銀勺有一下沒一下碰著白瓷蓮花碗邊緣發出一陣陣清脆聲響,好半天又交代:“不管查到了什麼,立刻來回我,不許自作主張。”
先前說要引蛇出洞,眼下卻不能打草驚蛇。
李氏是最陰毒的那一條,要是真被她咬上一口,不死也要脫三層皮,前世她深深領教過,如今得慎而重之。
懷瑾肅著一張臉一一應下,把徐月盈的話牢牢記住,掖著手匆匆又出了門去。
二月裏北風寒,呼嘯著吹了整整一天,徐月盈在家裏也等了整整一天。
懷瑾帶著消息再回來時天色已經黑透了。
屋內地龍燒的旺,襯托得徐月盈麵容泛起淡淡淺粉顏色,她見懷瑾進門,眉心微挑:“有消息?”
懷瑾連連點著頭近前來:“綠雲出門到城東郊見了個什麼人,她走後那人從西城門出城又一路向西有二裏地,咱們的人不遠不近的跟著,就是不知那是一夥子什麼人,黑燈瞎火連個燈都不點,隻知道烏泱泱一群人,足有十七八個,聚在一個小院裏。”
她一邊說,臉色一邊黑沉:“可奴婢知道,那肯定不是什麼好人,鬼鬼祟祟,行蹤飄忽,二夫人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門路,認識這些人,肯定還是衝著姑娘您來的!”
徐月盈心道一聲果然。她到底把李氏算了個清楚明白,既不在老宅見人,又是派身邊心腹去談事。
至於說那是一夥什麼人——徐月盈咬牙切齒:“那些人經營的都是暗娼門裏的生意。”
懷瑾吃了一大驚,幾乎尖叫道:“二夫人怎麼敢?!”
李氏是狗急跳牆了。
然則對於徐月盈來說,此事妙哉。
前世揚州城裏的這暗娼門子一直到兩年後才被朝廷清查,還了揚州城一個清白幹淨,昔年多少良家女孩兒深受其害,一家子苦不堪言,而揚州官場又有多少齷齪事由此經手,更是數不勝數。
彼時朝廷要徹查,也很費了一番功夫,足可見這些人根基之深厚。
現在李氏按捺不住,倒能提前擺到台麵上來。
“她在外聯絡這些人,在內有寶月做眼線,指不定要把我也賣出去,屆時跟官府報失蹤,過個一年半載尋不回來,侯府的一切仍舊是她的。”徐月盈冷笑著把李氏那點盤算說給懷瑾聽,“人被逼急了有什麼不敢,李臨德廢了,李家也徹底毀了,她現在殺了我的心都有。”
她又想起前世所聽到的那些,心下不免有些淒涼,到底還是父兄在護著她安康,要不是為了從她這兒探查到父兄留下的東西,李氏隻怕現在就真的要動手了,可再不像前幾日火燒侯府那般隻是做戲為了拿捏她。
“那咱們怎麼辦姑娘?告官吧!”懷瑾急的直搓手。
告官?李氏跟姓黃的一個鼻孔出氣,她告哪門子官去。
徐月盈招手叫她,等懷瑾附耳過來,她壓低了聲,用隻有主仆二人能聽見的聲音交代了一番,餘下暫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