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那跋扈的嘴臉和鄙夷的眼神,我忍不住又想起前世那些種種。
沈黎兒嫁進來之後,許承光明麵上是養在我身邊,我卻連他的麵也見不到。
他同他爹一樣,日夜留在沈黎兒院子裏,哄她開心,給她盡孝。
後來他長大了,許遂恒公務繁忙,家裏話事的人就成了他。
我生他時落下了病根,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有一回忽然嘔血昏迷,翠玉去請府醫,他卻說沈黎兒犯了頭疼症,讓所有的大夫都過去照顧。
翠玉從小看著他長大,跪在沈黎兒院門口哭著求他給我一個大夫。
他卻覺得翠玉吵了沈黎兒安歇,直接讓人打死了翠玉。
我臨死前,他居高臨下看著病床上的我:“母親,你總歸是要死了,不如替黎兒娘親擋災,我和爹還會記得你的好。”
那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
在他眼中,我的命卻比不得沈黎兒的命!
一個個錐心的畫麵在我眼前閃過,我閉了閉眼,朝翠玉道:“取藤條,命人將他按住!”
許承光愣了:“你,你要做什麼?!”
翠玉下意識護著許承光:“夫人,少爺還小呢,不過隨口胡說......”
我冷聲開口:“照我吩咐做!今天我要罰他,誰都攔不住!”
許承光意識到不對,慌忙想跑。
可我院子裏的下人大多是爹娘悄悄送進來照顧我的,見狀直接製住他,取來了藤條將他按在條凳上。
我握著藤條上前,毫不留手一鞭抽在他背上:“這一下,我打你目無尊長,口出狂言!”
許承光慘叫一聲,眼淚頓時流了下來,痛呼道:“你,你竟然打我!”
下人們以為我隻是稍微管教,沒想到我下手會那麼重,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我麵無表情,又是一藤條抽了下去:“我是你生母,你這一身血肉是我拚了一條命帶到這世上的,莫非打不得你?”
“這一鞭,我打你不孝不順,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連這個道理都不懂,你真是書讀到了狗肚子裏!”
許承光渾身都在發抖,一邊哭嚎,一遍想要掙脫下人們:“我恨你!我討厭你......哇!你竟然打我!我不要你做我的娘!你去死!”
“你再打我,我就真的不認你了!我要讓爹把你趕出去!”
我內心毫無波瀾,藤條狠狠抽在他身上,並不為管教,隻為出我前世那一口惡氣。
我早就對他心死了,也管不了他,這輩子他想認誰做母親,都隨他去。
直到他哭叫著求饒,再沒了反抗的力氣,我才隨手扔下藤條,吩咐翠玉:“收拾東西,我們走。”
翠玉看了許承光一眼,還是照我吩咐,讓人搬了東西離府。
天色已然暗下,府中也沒有人阻攔我們。
許遂恒此時忙著操辦他跟沈黎兒的婚事,哪裏顧得上我這個糟糠妻。
我留下了一封和離書直接出了府門,卻不想門外停著一輛華貴的馬車。
是來南陽侯府的客人?
我本不欲理會,卻不想車簾忽然被一隻帶著翠玉扳指的修長大手撩開。
低沉醇厚的聲音漫入我耳中:“薛小姐留步。”
是來找我的?
我不由得愣住,便見一道身著緇衣的高大身影下了車。
男人長身玉立,脊背挺拔如竹,即便隻有朦朧的月色映著那張臉,也掩不住姿容俊美,氣質矜貴。
......他,是當朝攝政王祁修謹?!
我怔了半晌,隻覺莫名。
為什麼祁修謹會來找我?
就在這時,馬車裏探出一個小腦袋。
一個頭頂丱發,玉雪可愛的小姑娘探出腦袋,脆生生開口喚我:“姨姨,薛爺爺讓元寶和阿爹來接你,還說姨姨會給元寶治病。”
那雙大眼睛漂亮極了,眨巴眨巴看著我,讓人心都化了:“姨姨可以治好元寶嗎?”
這就是攝政王的那個女兒?
祁修謹輕輕拍了拍小姑娘的腦袋,嗓音清冷:“薛國公怕小姐受委屈,托本王來接小姐回去,正好本王也想請小姐出手治小女的病。”
我這才想起來,這位攝政王與我父母是有舊的。
他乃是太x祖爺最愛重的幼子,先帝一母同胞的幼弟,也是今上的小叔叔,從小便天賦奇絕,文韜武略樣樣拔尖,十五歲便上了戰場,乃是百姓交口稱讚的戰神王爺。
先帝駕崩時,許多人都以為他會奪走皇位,卻不想他秉承先帝旨意做了攝政王,一路輔佐幼帝登基,雖權傾朝野,卻沒人敢指摘他一句不是。
而他第一次出征,正好是在我爹麾下。
我忙朝他行了一禮:“多謝王爺,我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不勞掛心,小郡主是生了什麼病呢?”
祁修謹幫我掀開車簾:“夜深露重,小姐若不嫌棄,不如上車說?”
我看著車裏那個期期艾艾看著我的小家夥,猶豫一陣,還是上了車。
那位小郡主不知為何十分粘我,我一上車就湊過來攥著我衣角好奇打量,卻又像是有點緊張,不知道要跟我說什麼,軟糯的臉實在漂亮可愛。
我忍不住抱起她:“小郡主哪裏不舒服呢?”
“我不叫小郡主,叫祁卿宜,姨姨叫我元寶就好啦。”
小姑娘聲音軟糯,縮在我懷裏委屈巴巴開口:“我晚上睡覺會頭痛,有時候肚子裏還會流血......好多爺爺來給我紮針,讓我吃苦藥都沒有好。”
我怔了怔,手指下意識搭在小姑娘手腕上,悚然一驚。
元寶看上去不過六歲,竟然中了奇毒生死水?!
那毒初發並不可怕,但時日漸深,效力便更可怖,一開始隻是腹痛流血,到最後,整個人都會成為一灘血水,死無全屍!
誰會給一個小孩下這樣陰狠的毒?
我抬頭看向祁修謹,男人微抿著唇,似乎已經猜到了我的心思:“小姐不必顧慮太多,隻需告知本王,元寶有沒有救。”
“若是能保住元寶,小姐想要什麼,盡可開口。”
醫者仁心,何況這樣小的孩子,我怎能見死不救?
我握緊了拳,毫不猶豫開口:“我定當竭力,但......能否讓這孩子先留在我身邊?”
我本以為祁修謹會猶豫,卻不想他立刻點了頭。
“可以,不過本王會時常上門叨擾,小姐若不介意,此事便這樣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