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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媚仵媚
綰卿小姐

第8章

遇猥徒

次日,武飲冰一覺睡至三竿,中途僅被藥童懷民喚醒,飲了一盞藥,隨後又迷糊睡去。直至腹中饑餓難耐,不得不起身去夥房尋些吃食。

昨夜勘驗結束後,又跟李誼費神談了小半夜的話,之後待殮拾停當,當真熬了一宿。

“喲小五兄弟,醒啦。”昨日的短髯夥夫見她眼圈烏青,關懷道,“怎得麵色如此差,是病了?”

武飲冰擺擺手。

“無礙,隻是昨日半夜被舒王殿下差遣久了,睡得太遲……”

“哦……”

短髯望著她支手扳了扳酸痛的頸和腰,似有萬般同情,許是這幾日聽多那些傷兵嚼舌,不知聯想到哪去,但很快又換上一腔熱忱。

“錯過朝食,餓了吧,灶上還有些昨日的羊湯,俺給你下碗湯餅。”

她心下明了,這都是沾了舒王殿下的光,他們才這般殷勤,“大哥客氣了,不必麻煩,給在下撿張爐餅蘸著吃就好。”

於是二人轉進灶間,她自取了一張餅,短髯給她盛了滿滿一碗,上頭還飄著些肉片。

她咽了兩口餅,頓覺腹中安慰了許多,“對了,近日承蒙大哥照顧,還不知怎稱呼?”

“俺叫陸九。”短髯答道。

“陸九大哥在家行九麼?”

“是,小五兄弟行五?”

她輕鬆一笑,“非也,阿爹就在下一個。”

“那為何要叫你小五?”陸九疑惑不解。

“阿爹子嗣稀薄,害怕傳出去外人笑話,故而喚作小五,這樣別人就以為他有五個兒子。”

陸九哈哈笑過,“原來如此。”

武飲冰心裏盤桓著昨日李誼著她留意的事,“對了,近日死的幾人都是什麼人,他們之間是何關係?”

陸九靜下來尋思。

“似是不曾有過多聯係。不過我想起一則,前日去了的那個金吾衛郎官叫趙辰,和第三人徐行嚴徐校尉乃是同鄉,除此之外另兩人……”

他又細思了一思,“除了都是執戟長這樣的官之外,確實無他關聯。”

那凶手挑選目標除了都是小官外,似乎很隨性,若真是激情作案可不好查。

“那這幾人此前是否都受過傷?”

陸九聞言謔道,“大頭兵上陣殺敵,誰還沒個三災兩病的,你瞧。”

說著他便拉起自己那條跛腿的褲腳,露出一片猙獰的疤癩。

陸九的小腿凹下去一塊,傷痕扭曲攀爬,看著著實可怖。

“六年前被蕃兵削去一塊,那時先皇還未駕崩呢。”

陸九像是在講當年一樁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事,麵龐上露出中年人的憨厚。

“自那年重傷後,俺這腿一到冬日便不堪用,於是校尉大人開恩,給俺調至這夥頭軍。以前俺隻給神策軍做飯,現下幾軍合並,吃俺飯食者反倒變多了。”

言至於此,陸九現出些許自豪。

“那你還想回去嗎?上陣殺敵,多痛快的事。”她好奇道。

“要不說你們這些小子經曆淺薄容易誘動,上頭給畫張大餅,你們就麻溜上前線送死。”陸九嘿嘿笑,“夥頭軍多好的差事,又不必上陣吃沙爬灰,銀餉也不比少,要緊的是……”

說至激動人心處,陸九湊過來壓低嗓音道,“有油水。”

她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而且整個神策、金吾、左右千牛衛都吃俺做的飯食,俺做什麼他們便食什麼,所有人都得由俺安排,豈是當大頭兵時能較?”

她忍俊不禁,這個陸九還真是胸無大誌,不過人還算實誠,想著就啜了一口羊湯,不防被齁到。

“怎得如此鹹……”

她被齁得直吐舌頭,忙跑去找水。陸九不解,取著沾食了一些,也不禁皺起眉頭,“哎呀,定是燉的時間太長,湯都熬幹了,待俺取瓢水來……”

一上午很快過去,日中時分正是營內會食的時刻。

陸九和夥房的軍士們忙著向各營送飯,武飲冰免得礙事,又從灶間順了片饊子出來四處溜達。

她這人天生好動容易犯餓,鬼才曉得午後李誼會不會又尋她麻煩,眼下能吃飽就多吃。

校場上操練聲謔哈,她坐在場邊角落掰著饊子往嘴裏送,邊嚼邊想。

什麼樣的人,會願意讓別人刺死自己呢?

肚臍是人肚腹的薄弱處,稍有不慎容易誤傷內臟,向來很少會有醫者在此處施針。因此,若在行醫時人還清醒,出手未免太過明顯……

她左思右想,仍是覺得李誼的想法不對,還是等人睡熟時下手比較可靠。

無事可做,她踞在牆根下,一麵想著,眼神不禁隨著麵前往來的人群左顧右盼,最終直勾勾落定在他們或幹癟或突坦的肚子上,此怪異行徑,惹得行人紛紛側目。

“小獠奴,叫你呢!”

她思得入定,麵前的披甲軍士在她麵前站定,喚了她幾聲不見回應,頓覺被輕視便要上前揪她衣領,被手下人攔阻。

“岑校尉,他是舒王的人……”

被稱岑校尉的男子渾身酒氣,打眼看了地上的人,一臉明秀稚氣,加上近來的傳言,心下明了幾分。

“我當在想什麼呢,原來是在想男人。”

說完三人一番嘩笑,居然以為她是舒王的麵首。武飲冰聽得怒從中起,但不明三人來意並不著急反駁,按下不發,隻盯著他們舉動。

“我看你也不甚得寵嘛,不然殿下怎舍得送你來軍營吃苦?合該送到暖帳裏頭去春宵一度……既然不得上眷,那就讓爺好好寵寵……”

說著岑校尉便要動手扯她的衣物。

她大驚失色,慌忙翻身從牆根爬起來,結果被腿傷所縛,猛然被人捉住腳踝扯回來。

“跑什麼?爺寵不得?”

她大叫著掙紮,更激起那人淫狎的笑,倏然身後傳來一聲悶響,藥杵震得發顫,給那人額角留下一列猩紅。

那人霍然醒了,指著人便罵,“原是懷民你這個小奴,來人啊,給我……”

懷民將她從地上攙起來,理直氣壯打斷。

“軍中嚴令禁酒,違者當責軍杖四十,屢教不改者杖八十,如有逼淫良人者謂奸軍,按律當斬。岑校尉頂風作案,是不想要腦袋了嗎?”

岑校尉被頂得氣不敢出。手下截護在他前方,生怕眼前之人發狠咬這校尉一口。

“好你個小奴,爺就當今日走背字,你給我等著,以後有你好日子過!”

岑校尉撂下狠話,捂著額頭被手下拽走。懷民將她扶住打量,語氣帶著急迫,“沒事吧?他傷著你了嗎?”

“沒有……”

她搖了搖頭,欲支起身,霎時小腿處吃痛——

傷口好不容易長合,又崩裂了。

醫帳裏鬧哄哄的,尚有其他傷兵。懷民再次拿出藥酒替她治傷,醫士偷閑聽聞遭遇後也不禁長歎了一聲。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此渾事在營中也是公開的秘密了。隻是上頭擔心如此傷風敗俗之事影響升遷,故而壓下不報,出了此營誰也不認。”

醫士也無可奈何,回去寫診治她的記檔。

“身為軍官,不身先士卒死而後已,反倒欺軟怕硬,算何本事。”懷民邊罵邊幹,牙根咬得咯吱,“還有舒王殿下,若非他好端端將人叫去一宿,哪能惹這多事,還汙了人家名節……”

醫士毫不客氣地甩了他一巴掌,惹得旁人側目,“豎子!舒王殿下的事也是你能妄議的?”

懷民焉然垂頭,住了口。

武飲冰頭一次見他如此氣憤,自識得他以來,這個少年從來都溫和謙順。

少年曾與她提及自己的師父,說他為人正直嚴厲,正是眼前的這位醫士。她當懷民是為她打抱不平,故而出言勸和兩邊。

“宋先生您消氣,沒事,我也沒受戕害,不必理會他們。反倒是,此番將懷民也卷進來,他們會不會來尋他的晦氣?”

懷民垂頭不語,默默幹活。

宋醫士慍色不減,“依那豎兒的脾性,保不齊要來尋釁滋事,懷民你勿要跟他們衝撞。眼下營中的醫人已不多,為師亦不希望你攤上麻煩。”

懷民囁嚅,“是。”

她聽一耳朵,方才注意到偌大一個三軍合營,好像隻有他師徒二人當差。

“營中醫者從來都隻有先生和懷民嗎?”

“並非如此。”

宋醫士撿過來幾劑藥材捶軟,塞入藥棉交給懷民,讓他給她敷上。

“按我朝規製,五百軍上置醫者一,五千軍上置醫者二。從前老夫乃太醫署的針師,本與另一名醫師同被撥給神策軍管理醫務。可自長安城陷後,幾軍的醫士病的病,死的死,等熬到奉天,三軍僅剩我師徒二人。故而老夫隻能既從醫藥又理針灸事,命徒弟勉強做個藥童,尚且能顧及。老夫好不容易將懷民從鄉裏帶出來,若是再被他們緝了……”

武飲冰唏噓,想不到軍中醫務竟已是如此捉襟見肘。

宋醫士捋須擔憂道,“如此下去,這醫帳還是趁早歸夥房罷,奉天城破隻在朝夕了。”

醫帳,城破,針博士,死屍……

她霍然聯想起什麼,故而試探地問了句:“敢問先生家鄉在何處。”

“涇原。”

那日午後,那名尋釁的岑校尉便被羈押,罪名是違反軍中禁令,杖責八十後給放了,呈報中絲毫沒有提及他試圖白日宣淫之事。

此後武飲冰也不敢再去校場露麵,生怕惹人非議,再把自己女子的身份抖露出去,麻煩就大了。

紙包不住火,很快李誼也知曉此事,軍法處置了隱瞞不報的遊擊將軍和歸德郎將,正著人去押那膽大包天的岑校尉,他要親自會會。

岑校尉的營帳裏夥房和醫帳不遠,抓他那日,好些傷兵堆在帳子外頭瞧熱鬧。

日入時分,舒王的侍衛帶著兩個軍官掀簾鑽進去。眾人興頭正旺,將夥房門口堵了個嚴嚴實實,滿心期待一會裏頭拎出幾個五花大綁的狼狽人來。

人群裏議論紛紛。

“那岑校尉屁胯未見好呢,這幾日敞著,都沾不了榻。”

“你說舒王殿下會怎麼罰?”

“左不過是斬。”

“得了吧,與其擔心他人頭落不落地,不如猜猜一會出來褲子在不在他胯上。”

武飲冰獨自坐在醫帳,聽得外間喧嚷,拿剪子撥著燈芯,不敢出去。

外頭乍然一聲驚呼,接著尖叫聲音從人群間爆開。

她剪子都忘了放下便衝出去——

循眾人目光所及,一名披頭散發的男子正如野獸般嚎叫著,周身一絲不掛,迸出驚人的力量,發瘋似的在校場上奔跑。身後兩名侍衛發足追截,一時竟追不上。

散發男子並無停下意圖,瘋跑出去半裏,又猛地折身朝夥房這邊衝過來,嚇得看熱鬧的人四散而逃,場麵混亂。

校場邊,射手已張弓搭箭,準備隨時射殺此人。

此時李誼從營帳現身校場中,目睹那人腳下揚塵衝她狂奔而去,立即抬起右臂下令放箭。

她驚懼非常,握著剪刀正當其勢,然而猙獰麵目頓然在她麵前止步,隨後丟了魂一般轟然撲倒,駭得她大喝後退。

她親眼目睹了被害者死前發狂的樣子,此時此刻,就發生在她麵前。而定睛一看,更不禁寒毛倒豎——

此人,正是前兩日試圖猥褻她的,岑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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