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林榮身上的死氣

程竹正急得踱步，視線時刻注意著府門方向，看到江挽和陸宸玉的身影後忙不迭衝上前，已不見平時端方有禮的模樣。

“弟妹，林榮出事了。”他攔住兩人的腳步，“白日裏他倒是恢複了許多，誰知這太陽一落人又變回了之前的樣子，甚至更嚴重了。”

江挽對自己的本事有信心，她能確定昨夜林榮身上的怨氣已被盡數除淨，可想起林榮院子裏的古怪和他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死氣，江挽眉心不自覺微擰。

“程公子，恐怕我們還要去林家看看。”

程竹的意思也是如此，雖然妻子在看到林榮再次病倒之後對江挽十分抵觸，但他總有股直覺，他感覺林榮身上的怪事隻有江挽能夠解決。

三人未有耽擱，動身去往林家。

程林兩家離得不算遠，馬車行了沒多久便停了下來。

林家的府門緊閉，程竹派仆人上前叫門，門房將府門開了個縫隙，程竹示意門房將人迎進去。

門房猶豫地看了眼在後麵的江挽，小心對程竹道：“姑爺，小姐不讓小的放人進來。”

程竹心內騰地升起幾分火氣。

他為了林家的事跑前跑後，子安更是看在兩人的交情上麵才讓弟妹來林家幫忙，妻子不感謝不說，如今見人來了竟閉門不讓入。

“速速開門迎人。”程竹神色緊繃，冷聲道：“出了事讓你家小姐來尋我便是。”

門房抹了抹額頭上莫須有的冷汗。

這小姐和姑爺的事情哪是他這做下人能管得了的，別到最後他們閻王打架，他這個小鬼受罪就好。

心裏想著，手上卻不敢再耽擱，忙將府門打開。

江挽再是不計較的性格，見此情況心裏多少也有些不舒服了，更何況是陸宸玉呢。

他麵色冷淡地看了眼程竹，見程竹滿臉歉意，最後終是忍著沒再說什麼。

這次江挽走到林榮院子裏時故意慢下腳步，仔細打量起四周。

單從林榮的院子就可以看出來他在林家很是受寵，淺湖遊魚，假山花叢，應有盡有。

可就是這樣水清山秀的美好景色，江挽卻從中感受到一絲陰冷，那感覺有點像當初在振江鎮的城東廢宅裏的時候。

江挽拿出羅盤，手指在上麵劃動幾下，然後跟著羅盤指針往院子東側走去，穿過月門又走了一段距離，她停在一座庭院邊。

“這個院子裏住著誰？”江挽收起羅盤。

旁邊跟著的仆人上前答道：“是老爺和夫人的院子。”

江挽若有所思。

方才她用羅盤探路發現，雖然林榮的院子裏麵有不少陰氣，可那些陰氣明顯是從別處擴散至林榮院子的，所以林榮院子周圍必有形成陰氣的氣眼，隻不過讓她沒想到的是，氣眼竟在林家老夫妻的院子中。

雖然氣眼是找到了，但是她腰間的魂鈴卻無任何反應，也就是說這裏隻有陰氣並無怨氣。

江挽看著種滿鮮花的庭院。

這散出大量陰氣的氣眼究竟是如何出現的？

另一邊在林榮房內的林氏從程竹帶人進門之後便得了消息，她到底還不是敢過於得罪陸宸玉，既然人已經被帶進來，她便沒再躲著，問了丫鬟之後匆匆往林父林母的院子走去。

林氏到的時候就看見自己的夫君和陸宸玉陪著正在出神的江挽，幾人站在林母費心侍弄的花園旁。

“夫君，怎麼不帶貴客到正堂去呢。”林氏站到程竹身邊，對江挽客氣道：“這些都是母親十分喜愛的花，若陸夫人有中意的，讓人移出便可。”

君子不奪人所好，這個道理江挽還是明白的，況林氏送東西的心不誠，而她又對那些花花草草沒什麼興趣，遂淡淡道：“不必麻煩，我不善侍弄這些，還是將它們留給真正喜愛的人罷。”

程竹從來沒有哪一日覺得妻子竟如此不知事。

他麵目羞愧，卻仍不得不硬著頭皮道：“弟妹，林榮仍病著，還要麻煩你再去看一看。”

林氏神色驟變，張嘴便想阻攔，被程竹用力扯到身後，陸宸玉懶得理會，隻帶著江挽往林榮院子走去。

待陸宸玉和江挽稍微走遠後，林氏甩開程竹，氣道：“夫君為何又將人帶了來，昨夜夫君也看到了，她根本就無甚本事，弟弟未痊愈不說，還遭了那麼多罪。”

程竹咬牙未答。

“我知夫君也是著急弟弟病情才會病急亂投醫。”林氏還以為程竹被她說動，眼神一柔，“雖然那江挽在故弄玄虛，可她畢竟是陸公子的妻子，夫君若是為難，那便由我出麵將人請走。”

她想了想補充道：“夫君放心，我一定客客氣氣的將人送走。”

程竹忍了許久終是沒忍住，恨聲說了句“愚蠢”，便大步離開了。

林氏被他氣得夠嗆，扶著身旁丫鬟的那隻手不停用力。

丫鬟被她捏得生疼，卻不敢發出半分聲響。

兩夫妻爭吵的時候，陸宸玉已經帶著江挽進了林榮房間，領路的仆人礙於陸宸玉身上的氣勢不敢阻攔。

江挽上前觀林榮臉色，見他比昨夜的狀態更差了，之前還能勉強睜眼，現下人已經徹底沒了意識。

這次江挽沒用器物便清晰地看見了林榮臉上的死氣。

印堂發黑，麵色青白，嘴唇透色烏紫，那幾分死氣固執地盤桓在林榮臉上。

程竹這時走了進來，忙問江挽道：“弟妹，人可還有救？”

江挽神色凝重，猶豫片刻隻能說出實情，“後日夜裏子時前，若人還不能清醒過來的話……”

言下之意程竹聽得懂，無奈問道：“林榮變成這樣究竟是為何？”

江挽垂眸，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她從冼婆婆那學了許多本事，可仍有救不了的人。

程竹也沒再為難江挽，他鄭重地朝江挽道了謝，又替妻子的行為賠禮，隨後幾人也沒有等林氏就離開了林家。

夜色漸深，三人回到程府後聚到了書房內。

江挽並不想輕易放棄，畢竟那是一條人命，她想再問問有關林榮的事情，說不定能找出死氣纏身的原因。

仆人將新沏好的茶送進書房，然後安靜退出。

江挽還真有些口渴，伸手碰到茶盞時被陸宸玉按住，“茶水滾燙，等下再喝。”

江挽收回手，隨後聽程竹問道：“弟妹，林榮白日裏明明已經恢複了大半，怎會又突然嚴重起來？”

“昨夜林榮身上盡是怨氣，那怨氣應是林榮去過吊死小妾的房間時被怨氣衝了身，所以當林榮被倒吊起來之後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江挽蹙眉回想，“而方才我在林榮的臉上看見的死氣，並不是因那怨氣引起的，該是另外的原因。”

她看向程竹，“除了那位忽然吊死的小妾，林榮可還有遇過旁的怪事？”

程竹搖了搖頭，“我夫人並未和我說過。”

這下江挽是徹底沒了辦法，找不出死氣上身的原因，便是大羅金仙降世也難救林榮。

旁邊始終未言的陸宸玉這時將茶盞推到江挽麵前，“茶溫正好，喝罷。”

程竹頭一回見陸宸玉對待姑娘如此貼心，心裏不由得驚訝一瞬。

江挽朝陸宸玉笑了笑，將一盞茶飲盡，放下茶盞時餘光不經意掃到了掛在側牆的一幅畫上。

那畫很奇怪，隻在紙上畫出了女子的輪廓，麵龐圓潤，身材纖細，娉娉嫋嫋地坐在那裏，讓人見之難忘。

可再是生動的畫作都不能抵得住一個缺點。

那畫上的女子，並沒有五官。

江挽正要開口詢問為何，就聽陸宸玉道：“你這幅畫好生奇怪。”

程竹隨著陸宸玉的視線看過去，疑惑道：“哪裏奇怪，不就是一幅美人圖。”

“美人圖？”陸宸玉低聲沉吟。

程竹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美人眉心輕蹙，眼若含情，體態輕盈，不是美人圖是什麼？”

江挽聞言一驚，她湊到陸宸玉耳邊，極小聲地問道：“陸哥哥，你看那副美人圖可有五官？”

陸宸玉輕微搖了下頭。

“那畫不對勁。”江挽邊說邊注意著沉浸看畫的程竹，“方才我看向那畫的時候竟感覺到了一股和林榮身上相似的死氣。”

見程竹看向兩人，江挽忙回到原處，程竹玩笑道：“你倆若有悄悄話便回房去說，在這刺激我作甚。”

陸宸玉也沒否認，輕描淡寫道：“阿挽喜歡你的那副美人圖。”

“那便送給弟妹。”說著程竹就從牆上取下畫卷好遞給陸宸玉，示意他幫江挽收下。

一副美人圖而已，程竹並未心疼，陸宸玉也沒跟他客氣，帶著江挽和畫便告辭回房了。

回到房間內，陸宸玉把候在外麵的程家仆人譴走，關好房門回到站在桌旁的江挽身邊。

原本放著茶具的桌子上靜靜地躺著那副美人圖。

江挽拿出黃符，幾次默念口訣黃符都無任何反應。

這種情況隻可能是兩種緣故。

一種是美人圖並無不妥，幹淨得很，另一種是情況要比江挽預想的複雜許多，也詭異許多。

想到隻有程竹能看見那畫上女子的五官，江挽覺得第二種的可能性更大些。

江挽決定打開畫卷，陸宸玉忙上前將人撥到身後，隨後自己動手小心地攤開卷軸。

畫上沒有任何變化，仍是那位沒有五官的女子。

江挽一寸一寸緩緩查看，生怕錯過一絲疑點，來來回回幾次之後，無奈放棄。

見她一副頭疼的樣子，陸宸玉果斷將畫收起，江挽拽住他的寬袖。

陸宸玉看著她，“若是一直看不出問題，你便整夜不睡了？”

江挽妥協著鬆了手，用氣呼出一口氣，雙手拍了拍臉頰，對自己道：“睡覺睡覺。”

陸宸玉好笑的拉過她，右手貼在江挽臉上，指腹緩緩摩挲，輕聲勸道：“總會有辦法的，莫急，有我在。”

江挽臉紅得一塌糊塗，卻沒有躲開，視線到處飄忽著點了點頭。

兩人覺著那畫詭異得很，以防有變就將畫放在了外間。

可喜可賀，陸宸玉終於離開了睡榻，睡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