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白猿鬼麵

公子靈沒想到這個月的毒來的這麼快、這麼急、這麼猛。

自他出聲起，這毒就伴隨著他，日日夜夜讓他好生折磨。

可他卻連此毒叫什麼都不知曉。

這些年來，他遍尋名醫，可都沒有什麼用，那些大夫對此毒要麼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要麼就是一知半解，隻能出些延緩的方子。

十八年來，他月月磋磨，若不是遇到了卿卿，他隻怕早就命喪黃泉。

此遭，他萬萬不能再勞煩她了。

他在山上有一個暫住之所，那是5歲之前他在塗州的秘密基地。

5歲之前，他不能克製自己傷人的念頭，於是每每毒發他就躲到了山上，這也讓他身體大受反噬，臥在病榻上多年。

其實他也想知道，這麼多年，卿卿以血供養，是否有用，他總不能就這樣害卿卿一輩子。

娘親去世的早，父親更是冤死。

他不能就這樣過一輩子。

他依稀記得歸京後，太子帶他入宮拜聖上時，那人的輕蔑。

他說：“江湖女子的孩子，不配入我皇室族譜。”

隨後又不知想到了什麼，拿起桌上的奏折就朝太子腦門砸去：“你竟然娶了一個牌位回來！”

“你簡直令我皇室蒙羞！”

奏折的邊角還是有些銳利，將太子的額頭咋破了，鮮血流了一地。

太子一言未發，跪的筆直。

後來聖上又說：“欽天監有言，此子乃妖物，當當動亂江山社稷之根基。”

“他休想做朕的孫子。”

說完父親就帶著他們姐弟兩個，跪在了殿外，數九寒冬，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手腳凍的冰涼。

當時墨塵翎在想，自己恐是個禍害。

可姐姐倒是幸運的，她在進宮之前去隨父親去一階寺時，偶然救了一個老太，誰料那人竟是太後。

跪到第三天時，太後來了。

太後瞅見自己的小救命恩人就在堂下跪著，心疼壞了，當即就同父親把姐姐要去養在身邊了，連帶著給皇上下了命令，將墨塵翎也認了回來。

皇上的臉臭極了，那個時候，皇奶奶已經離開了。

皇後，也就是皇奶奶一直都很喜歡他，甚至在得知他身患惡疾時馬不停蹄地來了塗州，為他送來長命鎖。

而後的日子，並不好過，他終日受病痛折磨，纏綿軟榻，父親求醫問藥多年，外界對他議論紛紛。

總而言之，不是什麼好話。

但是父親……他總歸是個太過於良善的人，在這爾虞我詐裏，太容易吃虧了。

他回雲京後，曾被人當眾設計病發，在眾目睽睽之下變作瘋癲模樣。

皇爺爺更不喜歡他了，不對，他也從來沒有喜歡過。

那日雨水顛簸，父親因要事離京，徒留他一人待在東宮。

那時，他還有幾個適齡玩伴……是世家權貴的孩子。

隻是，思及此處，他的眼裏劃過一絲殺意。

隻是他們假意示好，不過是為了讓他身敗名裂。

雨裏的嘲笑，眾人的白眼，淅淅瀝瀝的雨聲，還有好友的背叛。

那一天，他成了整個雲京的笑話。

想到此處，他心下凜然，麵前林木繁忙，他鑽過去，就到了一處隱蔽山洞。

“到了。”

蒼山是塗州的一座怪山，因為這裏麵住了一個白頭發的妖怪，專會吃人。

上山打獵的砍柴的都多多少少見過，隻不過時間有點久了，記不太清，隻是依稀記得有這麼個傳說。

久而久之，就流傳出了這蒼山上有白猿鬼麵的傳說。

滿頭白發，麵目可怖，口長獠牙，比惡鬼還要嚇人。

但總有人膽大妄為，試圖窺探。

日落時分，天上白雲呼嘯，被烏色籠罩。

“灰子，這條路我們走不得，你就不怕……”

說話的人一身粗布麻衣，長的尖嘴猴腮的，舉著燈走在前麵，看起來約莫有十三四歲。

不知怎的，他總是覺得後背發涼，好生嚇人。

這蒼山上可是有白猿鬼麵的！

他可不想把命丟在這兒。

名叫灰子的冷冷掃了他一眼，然後一腳蹬在他後腰上。

嘲諷道：

“你怕什麼？”

“白猿鬼麵？”

“切，那是那些老不死的編出來哄騙咱們這些年輕人的！你也信。”

說完便輕蔑一笑，還拍了拍前麵那個舉著燈的，“二狗，你別怕，我還叫了七害他們，估摸一會兒也就上來了。”

“我就不信，這蒼山上真有那邪門的東西，若是真有，咱灰爺也要讓他從咱們褲襠下麵鑽過去！”

說完還嘿嘿笑了兩聲，他們都是塗州的小流氓，因為年齡不大，還沒什麼勢力，於是便經常被塗州的地頭蛇壓著打，他們總得想想辦法自證一下，不然這還怎麼在塗州立足。

至於七害，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地頭蛇也忍不了他們。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想到這裏，灰子的眸光愈發冷了。

墨塵翎的這個秘密基地，位置極其隱蔽，很難被人發現。

他此刻將自己用鐵鏈牢牢捆住，頭發在眨眼之間變得花白，眼睛也在一瞬間變紅。

“啊！”

一陣嚎叫劃破天際，將林中的鳥兒都驚走幾隻。

二狗聽到有人嚎叫，立馬腿軟跪在地上。

求爺爺告奶奶道：“老仙人啊！！！”

“我我我錯了。”

“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別怪罪我。”

說完還朝著大石塊重重磕下去，一下兩下，就在要磕第三下的時候，被灰子拉住，“你瘋啦！”

灰子罵道。

隨後對著這四周的林木惡狠狠道：

“你怕什麼怕，他要是來才是最好，我們最好捉了他下山去耍威風！”

“啪啪啪——”

一陣鼓掌聲起，七個少年不約而同地站了出來。

隻聽他們齊聲道：“果然是灰爺，七害這就來助您一臂之力。”

這七個少年模樣清秀，眉眼間卻滿是戾氣，看著隱隱有些駭人。

明明是十三四歲的風光年紀，卻有一雙陰沉生厭的眼睛。

灰子抱拳高聲道：“多謝了，兄弟們。”

九人就這樣浩浩蕩蕩的去搜山，去抓白猿鬼麵。

而此時此刻的白猿鬼麵，正痛哭地嚎叫。

他用力的掙紮，眼裏閃爍著血色，試圖將身上的鐵鏈盡數斬斷。

劈裏啪啦——

鐵鏈，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