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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跪拜千階

千階寺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若是想求見慈惠師太,需誠心來拜。

至於如何誠心?無人知曉。

而這位慈惠師太也不是什麼旁人,正是當今皇後,隻是避世多年不出,於這高山修行良久。

約莫也有十五年了,聖上多次前來勸說可都無動於衷,每每都被堵在這寒山之下。

顧南卿一身白衣落在這雪地上,看不清神色。

所謂誠心,何為誠心呢?

秀眉微蹙,顧南卿看著這千階石梯,陷入沉思。

寒山地勢險峻,但山腳的一階寺卻是香火旺盛,來往香客不願走這石梯,又想要祈福求心安,這一階寺就甚是火爆。

今日風雪如此之大,那寺廟門口都還停著金貴馬車,不知是哪個達官顯貴來祈福了。

顧南卿思慮之時,風雪愈發大了。

“姑娘,天寒地凍的,擱這兒站著幹嘛呢?快些回家吧。”

一個拾柴老翁忽然出現,出聲勸道。

“老翁,你可曾見誰上過千階寺?”

顧南卿出聲問道。

“什麼千階寺,這兒不有一個一階寺嗎?怎麼要去爬這千階石梯呢?”

“有誰上過?讓老翁我想想,十五年前,倒是有個婦人三步一叩首地爬上去了,其他的,我老翁可沒留意。”

那老翁背著一大捆柴火,臉上滿是溝溝壑壑。

他抹了抹臉,將肩上的柴火顛了顛,擺了擺手道:“不說了不說了,我要回家給我家婆娘生火嘞,這天凍的人慫疼。”

老翁哼著不知名的歌逐漸遠去,顧南卿看著這千階石梯有了一個念頭。

隻見她也三步一叩首跪了起來,而這一幕正好落在從一階寺內替母親祈要完福的少年眼中。

少年一身墨色錦衣華服,脖間掛著青玉觀音,劍眉星目,豐神俊朗,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墨祁羽,身後跟著一個小廝。

小廝瞧見這一幕打趣笑道:“此人莫不是瘋了,竟是要在這冰天雪地的天跪拜上千階寺嗎?”

墨祁羽倒沒有太放在心上,他單手撐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寒霜極凍天,三步一叩首,這人不知是蠢還是傻。

亦或是此人心之所求甚難?萬般無奈的被迫之舉呢?

俗世人逃不開生老病死,隻願這人得償所願吧。

“莫論他人是與非。”

小廝嗔道:“行行行,公子您最是善心了。”

話罷他就默默捂上嘴,不再說話。

一主一仆就這樣沉默著,而墨祁羽看著那雪地裏的一抹倩影良久未語。

明明是那般小的一個人兒,竟然步步走的穩妥堅韌,沒有一步虛浮懸空。

上山的路愈發難行,青石結冰,顧南卿的雙腿在寒風中起起伏伏,長睫染上風霜,她的臉頰凍的通紅。

“阿卿想做什麼樣的人呢?”

“想做爹爹這樣的人,提筆寫詩長刀起舞,賞月飲酒馬踏黃沙,大口吃肉,大聲說話,像風一樣自由、像馬一樣瀟灑,想去疆場!想做將軍!”

“想做我這樣的人啊,可阿卿是個女孩子。”

“阿卿也可以不是個女孩子,爹爹,阿卿隻是阿卿,男孩子會的,阿卿也可以,比如騎馬射箭,我可不輸他們!”

“是是是,我的阿卿呀,最厲害咯!”

爹爹的聲音回蕩在顧南卿的腦海裏,就算她此刻雙腿如灌鉛,走不動半點,可意識依舊清醒。

那日黃昏落日,天邊雲彩絢爛。

爹爹牽著她的手走了很遠的路。

這世間,再未有人如爹爹一般懂她所想,再未有人如爹爹一般對她好。

隻要一日未見爹爹屍身,她就不會相信爹爹身死。

爹爹說過,會來接她的。

北疆,她要去北疆!

她要查明這一切的真相,把幕後之人揪出來。

想到這些,顧南卿的目光又更加清明了些。

山腳下,墨祁羽遙遙注視著那半山腰的女子,身旁的小廝道:“真不知這人是真蠢還是假蠢,這寒山本就險峻,加之風雪飄零,階梯成冰,濕滑難行,就單單爬都難爬上去,更別說三步一叩首了,這人莫不是腦袋壞了。”

“這寒山之上的千階寺可有什麼特別之處嗎?”墨祁羽問。

“這個嘛,小的略有聽聞,說好像這千階寺中有一位師太,其他就不清楚了。”

墨祁羽看著那女子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野之中,心中不免生出些欽佩之意。

“世子,我們走吧。”

“時候不早了,王妃還等我們回去用膳呢。”

“嗯。”

墨祁羽登上馬車,臨行之際又看了一眼這險峻的雪山,他不知道的是,這位他所欽佩的女子正是他很是厭煩的素未蒙麵的未婚妻,而今日所發生的一切,墨祁羽在日後都甚是遺憾。

顧南卿不知爬了多久,隻記得天色昏暗,周遭冷風更甚,像是帶著刀的殘風一下又一下割裂著她裸露在外的肌膚。

恍然間,在她抬頭的瞬間。

她竟然看見自己的父親站在夕陽下向她伸手。

“阿卿,爹爹回來了。”

“阿卿,你受苦了。”

“阿卿,我們回家。”

父親依舊是記憶中的模樣,俊朗如玉,溫潤健碩,不同於單純的武將,身上更多了一些和緩的書生氣。

夕陽餘暉灑在他的臉上,他在笑。

他在向她招手。

“阿卿,你快過來呀。”

“阿卿,沒事了。”

“累了就睡一會兒吧。”

父親和以往一樣,輕輕拍了拍她的頭,眉眼裏全是溫柔笑意。

顧南卿隻覺得渾身上下都好冷,她的腿已經動不了了,冷風讓她沒有辦法去思考。

“爹爹。”

“阿卿想您了。”

眼角的一滴清淚劃過,顧南卿再叩首時一個沒踩穩竟從石階上摔了下去。

“啊!”

顧南卿在意識清醒的最後一刻時,依稀看見了一個婦人。

鐘聲微渺,蜿蜒的山路之上有一架馬車正停在路邊休憩。

身穿盔甲的少年將軍一直垂眸不語,像是一座枯石,而轎內的墨塵翎則看著手中的饅頭良久未動。

忽然,轎簾被拉開,刺骨的寒風像是水蛇一樣鑽進來,摩挲著墨塵翎瘦削的身形。

一把長劍揮來,帶著淩厲的殺意停足在他的脖頸上,那位寡言少語的少年將軍冷聲道:“給我一個理由。”

劍上的寒氣太重,逼得墨塵翎輕咳出聲,他的目光落在馬車之外。

這逼仄空間裏的淡淡血腥氣兒讓他喉間發癢,他看著雪地裏零星倒著的幾具屍體,眸光晦暗不明。

“理由?什麼理由?”墨塵翎語氣輕蔑,嘴角甚至還帶有淡淡的笑意。

“你明明知道我在說什麼!”

“別裝了!!”

少年將軍粗魯抓起他的領口,鋒利的刀刃輕輕劃過他的肌膚,一道鮮血滲出,墨塵翎這才看清這位李將軍。

“太子通敵叛國!幹顧大將軍何事?為何要害北疆的兄弟們!為何要害顧大將軍!”

這位李將軍言辭激烈,眼眶裏滿是血絲,看樣子是生氣極了。

“你們知不知道北疆有多難守!要不是顧大將軍,你們這群醃臢鬣狗真能高枕無憂嗎?笑話!但就是這樣,你們竟然還是如此狼心狗肺!今日,我便要替顧大將軍報仇!”

“以你墨塵翎的血,來告慰我們顧大將軍體內的在天之靈!”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李將軍揮劍的那一刻,墨塵翎忽然冷笑出聲。

“嗬!”

李將軍拿刀的手微微一愣,眉毛橫起來,他反問道:“你笑什麼!你以為你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孫嗎?啊呸!你如今不過是泥中蚯蚓,任我宰割!竟然還敢如此囂張?”

“你可知如此寒冬,邊疆戰士是如何過的?將士們的冬衣可曾夠用?吃的飯菜是否熱乎?你們這些隻顧自己的權貴們啊,飲酒達旦,吃的的都是我邊疆戰士們的血肉!鐘鼓起樂,踩的都是我邊疆戰士們的白骨,如此安穩的背後是誰在為你們撐了天地?”

李將軍越說越憤恨,拳頭也愈攥愈緊,“你說啊!”

他少年英氣的臉上露出猙獰扭曲的表情,那是一股不同於尋常人的怒火,而是一種灰敗和恨意,綿延山裏,將這雪山都點燃焚燒殆盡。

“李將軍,你自北疆戰火中來,應該懂得一個道理,小不忍則亂大謀。你如今殺本殿泄憤並沒有什麼好處,本殿畢竟是皇孫,就算當今聖上心中並無本殿,但本殿身上流的畢竟是皇家的血,按照我朝律法,李將軍此舉當誅九族。”

墨塵翎淡淡道,他淺色的瞳孔平如古波,就這樣靜靜望向那少年將軍,而後目光下至,落到那少年腰間的平安扣上,語氣稍軟:“李將軍看起來和本殿當差不多大,家中可有老母?”

果然,李將軍在聽“老母”二字後更加激動,他拿劍的手開始發抖,咬著牙道:“你在詐我!”

“去死吧!”

他抽劍的那一刻手腕被一股重力擊碎,腹部更是被人用腳狠狠踹了一腳。

隻見方才還被他牽製的瘦弱皇孫瞬間奪過了劍,反手將他鉗製住。

馬車也在這一瞬間四分五裂開來,鬆樹上的落雪散下,盡數落在了這二人身上。

李將軍微側頭,劍就插進了他麵前。

他的眼睛瞪的老大,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傳說中,皇孫不是個廢物嗎?

“李將軍,本殿敬你是從北疆戰場上回來的,要不是這一條,你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背後指使你的這個人陰險狡詐粗鄙不堪,竟將你推出來承認這一切,他所許諾的,真的值得信賴嗎?”

“李將軍,擇明主要比選對路更加重要。”

長劍入鞘的那一刻,李將軍才回過神,他竟然信了流言,忘了這皇家中人的爾虞我詐、陰謀陽謀。

墨塵翎,他怎麼可能真如坊間傳聞,癡傻懦弱?是個中飽私囊的錦繡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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