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竹園
費保民經營著本地最大的房地產公司,他和喬韻所居住的小區傾城竹園是前幾年開發的高檔別墅區,開發商正是費保民名下的公司,物業公司也同樣屬於費氏集團。
雖然是在同一個小區,可是每一棟別墅的位置和布局都完全不同。
物業經理一邊陪同羅準查看監控覆蓋的區域,一邊兢兢業業地介紹著小區的情況。
“我們小區的監控覆蓋麵在90%以上,前門,後門,側門都有值班崗亭,是本市最安全的小區之一。”
大約是小區內發生了謀殺案,死者還是自己的大老板,物業公司受到了許多詬病。物業經理的描述十分詳盡,表情忐忑又委屈。
“圍繞小區外牆——唯一沒有監控的地方在這裏。”物業經理站住腳步,指著一道鐵門道,“這裏最初規劃的是工作車輛專用通道,比如物業公司的貨車,垃圾處理車等等。不過最後改成了普通車道。”
羅準站在物業經理的旁邊,背著他指著的方向看去,費保民的家就在幾十米遠的地方,而車道兩側是濃密的灌木叢,幾乎完全擋住了遠處的監控探頭。
“不過這個門除了費總有時候會走以外,幾乎沒有人進出——它平時都鎖著,隻有物業公司才有鑰匙。到小區的主路就在正門以外,這個門外是一條輔路,平時車輛就很少。還有——”
物業經理又走了幾步,“你看小區裏麵的車道,從這裏進來的話,我們的業主需要重新繞道到正門或者後門才能進車道回到各自的家裏,很不方便的。”
說完,物業經理頗為滿意地看著羅準,似乎在等著羅準的讚揚。
羅準卻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一邊皺眉思索著什麼,一邊問道,“這個門的鑰匙有幾把,都有誰能接觸到?”
物業經理不假思索地道,“物業公司有兩把電子鑰匙。至於誰能接觸到——”
他露出一絲尷尬的神色,“鑰匙就在管理辦公室,物業公司的管理人員,還有一些保安保潔人員都能接觸到——不過我們的員工素質很高,不會拿鑰匙做私用的。”他像是補救似的加了一句。
羅準有些失望,如果是這樣的情形,那排查範圍就大了很多。
“我需要一份有可能接觸鑰匙的人員名單。”他頓了頓,接著問道,“那死者或者死者家中的人呢?”
“費總?”物業經理理所當然道,“費總當然有權限用鑰匙了,他自己就有一把。說起來我想起一件事,大約兩個月前,費總丟了鑰匙,我們又複製了一把送去給費總家裏呢。”
“丟了鑰匙?”羅準敏銳地追問道。
“是。”物業經理點點頭,又解釋道,“這鑰匙其實是一張電子卡片,很容易和其他卡片弄混,我們之前也丟過這種鑰匙。”
他大概並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大不了,接著又說下去:“至於費總家裏的人——老板娘好像不太喜歡出門,我們在小區巡查都幾乎見不到她。哦——還有保姆馮嫂,她每天都是從大門口走的,那兒離公共汽車站近一點。”
羅準點點頭,一邊四處掃視,一邊隨口問道,“你們每天在這裏工作,對這裏的住戶很了解吧?”
物業經理謙虛地笑,“也算不上,這裏住的都是有錢人,也不會和你家長裏短的。”
羅準附和著笑了笑,“費保民是你們的老板,你們平時會額外關注他吧?”
物業經理點頭,“這倒是,誰也不想不小心得罪了大老板。”
“有勞你給我說說他們家裏的大概情況。”羅準很謙和地道,“什麼都行。讓我了解了解他們。”
物業經理一邊想一邊為難道,“也沒什麼。費總每天坐車上下班,馮嫂每天出門買買東西之類的,老板娘好像挺內向,也沒什麼親戚朋友來往。不過——”
說到這,他好像想起了什麼,突然欲言又止地停住了。
羅準看著他追問道,“怎麼了?”
物業經理猶豫著,“應該也沒什麼,就是些閑話——”
“沒關係你說吧。”羅準道,“閑話也不要緊。”
“有段日子了——”物業經理一邊皺著眉頭想一邊說,“差不多兩個月前吧,我們一個巡邏的保安說他在費總家外看見了一個年輕男人探頭探腦的。大家都私底下議論,說——”物業經理遲疑了一下,“反正就是這一類的閑話。”
羅準頓了一下,“你是說有人看見死者妻子的情人?”
物業經理苦著臉,似乎有些後悔自己一時的嘴快。“就是有人私下這麼議論,我也不知道真假,誰也沒見過到底怎麼回事。”
羅準皺眉道,“那你們是怎麼處理的?沒有上門核實過?”
物業經理看羅準的臉色,有些緊張地道,“那是費總家裏的事,我們也不好過問——”
“下次再看見可疑人員,記得直接報警。”
羅準沉著聲音說完,沒有再理他,轉身往被封鎖的犯罪現場走去。
現場勘察和取證早已結束,屋裏空蕩蕩的。羅準沿著一樓的客廳走到廚房,又從廚房轉回客廳,從樓梯上到了二樓。
這是一座三層樓的精巧建築,屋裏布置得也很華麗。看得出這裏一直在被精心照顧著。
他走進三樓書房看了看,又很快走了出來。書房是搜查的重點部位,裏麵所有的文件,包括電腦硬盤都被帶回了警局,技術人員正在提取裏麵可能的證據。
喬韻的房間在二樓,死者費保民則住在三樓,他的房間正在書房對麵。
羅準推開女主人的房門,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寬敞而舒適的房間,陽光從巨大的落地窗外傾瀉進來,讓漂亮的米色窗簾和地上駝色的地毯顯出格外的暖意。
羅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往那張大床上望去。床上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他克製住自己不去想那張床上發生的事,轉開眼神,看向角落裏的沙發。
那是一個白色的手工全皮沙發,沙發上隨意地放著一條厚厚的羊絨毛毯,毯子的一部分從沙發上滑落下來,靜靜地躺在地上。
羅準走過去,在沙發前蹲下。
毯子下麵露出半個枕頭,羅準將毯子移開,露出整個枕頭來。
這不是常常放在沙發上的抱枕,而是睡覺用的普通枕頭。羅準仔細地看著沙發因為摩擦而微微發亮的皮質表層,又稍微靠近一些,聞了聞上麵淡淡的馨香。
羅準皺眉看向沙發旁的木質小茶幾,上麵放著一個空了的水杯,一個小台燈,一個普通的黑色發圈。
這是喬韻睡覺的地方。羅準很快帶著懷疑想到。
可是房間裏有顯然更為舒適的床,她為什麼要睡在這裏呢?
羅準想不出答案。他茫然地起身走到梳妝台旁,打開並未上鎖的抽屜——裏麵擺放了許多個精致的首飾盒,盒子上大多印製著燙金的品牌名稱,看來雅致又奢華。
羅準隨手打開了兩個盒子,裏麵擺放著一件項鏈和一個手鐲。都是嶄新而極少被佩戴過的樣子。他皺了皺眉,將盒子重新放好,然後再次掃視了一眼抽屜裏的東西。這時他口袋裏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拿出電話看了一眼,接通放到耳邊,“敏麗。”
“我從費保民的律師那裏拿到了婚前協議的複印件。”林敏麗直截了當地說道,“如果費保民死了,他的財產由前妻生的兒子費子銘繼承,喬韻什麼也拿不到——”
“這麼說,喬韻沒辦法從費保民的死亡中受益。”羅準道。
林敏麗的聲音繼續響起,“不止這些。費保民的前妻雖然在離婚後帶著兒子離開海城返回了山西老家,可是她兒子今年考上了海城大學,他現在就在海城。”
“好,那就海城大學見。”羅準掛了電話就匆匆走了出去。
海城大學位於海城市近郊,距離翻新之後的濱海大道不遠。這些年城市化的急劇發展讓海城市區可供開發的新區域大幅度減少,以至於濱海大道這片原本屬於城市邊緣的地也緊俏起來。
去年市政府公開了地鐵新線路的修建計劃,濱海大道將成為地鐵穿行而過的區域之一。這讓濱海大道的地價如乘坐了飛機一般迅速攀上了頂峰。
羅準幾乎和林敏麗同時到了海城大學的門口,他們花了一番功夫才打聽到費保民的兒子費子銘跑去了外麵的網吧打遊戲,隻好又出了學校,開車沿路往費子銘常去的網吧找去。
“羅隊,是這裏吧?”林敏麗指著頭頂的廣告牌。
羅準點點頭,下車走向門口。身後的林敏麗嫌棄地皺眉道,“烏煙瘴氣的,我在門口等你啊!”
羅準沒回答,徑直往裏走。
費子銘果然是熟客,羅準一打聽就有人指了他的位置。羅準走過去,拍了拍正帶著耳機全神貫注打遊戲的年輕男孩,“費子銘。”
費子銘一臉憤怒地轉身,“誰呀!費了老子一條命。”
羅準淡然地拿出證件讓他看了一眼,“起來吧,我們找個地方談談。”
費子銘驚訝地看著他,摘下耳機道,“你是警察?”
羅準點了一下頭,掃了他的屏幕一眼,“果然費了你一條命,真不好意思。”
不料費子銘突然從椅子上蹦起來轉身就跑。
“站住!”羅準急忙追了過去。
費子銘卻三步兩步鑽進了一個窄窄的小門,瞬間不見了人影。
羅準一邊追過去,一邊掏出手機打給林敏麗,簡潔地說明了情況。
“什麼?一個半大的孩子——你叫他跑了?”林敏麗驚訝地說了一句。
羅準苦笑一聲,“注意外圍情況。”
說完就掛了電話。
費子銘跑進去的門裏是一個用來做廢物倉儲的地方,昏暗的空間裏堆滿了桌椅板凳,地毯窗簾之類的物品,幾乎沒有下腳的位置。
羅準一邊小心地往前走著,一邊注意聽著周圍的動靜。
前麵突然響了一下,像是有人踩到了一塊破損的木板上。
羅準迅速而無聲地靠近了聲音響起的位置。
費子銘大概是慌了,也顧不上羅準有沒有發現他,拔腿就跑,身後發出一連串乒乒乓乓的聲音。
羅準循著聲音追過去,利落地飛身一撲將費子銘按倒在地。
“哎喲!”費子銘疼地叫了一聲,“我的腿——我的腿!”
黑暗中,羅準在倒地的一刹那猛地撞在了靠近地麵一個凸起的桌腿上,正中他的額角。他疼得一咬牙,正要抬手按一按傷口,卻聽見費子銘的喊聲。
“沒事吧?”羅準抓住他的手臂讓他翻身坐起來。
“我的腿——”費子銘疼得齜牙咧嘴,又怒瞪著羅準,“你愣著幹什麼?快送我去醫院啊!”
羅準也顧不上跟他計較,連忙把他扶起來往外走去。
“羅隊!”
門外的林敏麗飛奔過來,被羅準的狼狽嚇了一跳,“你沒事吧?”
“快去醫院!”羅準把費子銘塞進車裏,跳進駕駛室就往醫院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