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死後的一整夜,時歲歡都被夢魘纏身。
夢中,一會兒是沈長禮厭惡刻薄的麵孔讓人把她關在偏院,一會兒夢到自己流產,失去了唯一的孩子。
直到天明,小竹端著熬好的藥進屋,床上傳來動靜。
時歲歡聲音有些啞,“丹梨,什麼時辰了?”
小竹小跑到床邊,小心翼翼地扶起時歲歡,“小姐,我是小竹,丹梨姐姐在廚房盯著呢,現在已經辰時了。”
看到眼前活生生的小竹,時歲歡恍惚了一下。
祖母去世前,把最親近的錢嬤嬤留給了她,而丹梨和小竹更是自幼與她一同長大。
丹梨性子穩重,小竹則更活潑。
前世嫁入侯府後,錢嬤嬤被侯府主母找借口支走,遠離京都去了鄉下,丹梨失蹤,而小竹,卻被那想上位的婢女一同害死。
小竹到臨死前口中還說著要保護她。
時歲歡思及此處,鼻子一酸,積壓多時的情緒終於崩盤,忍不住抱住小竹失聲痛哭,“小竹,是我沒能護住你,對不起......”
小竹隻以為時歲歡做了噩夢,連忙順從安撫,“小姐做噩夢了吧,別怕,夢都是假的。”
時歲歡嗚咽著搖頭,隻有她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夢。
或許是前世的死亡太壓抑,哭過一場後反而好了很多,時歲歡才有了幾分重生的實感。
小竹趁此起身去端桌子上的藥,手試過碗壁的溫度後,哄著時歲歡道:“小姐,這藥的溫度剛好,您先把藥喝了。”
沒等小竹再說,時歲歡便已經伸手端過藥碗,仰脖一飲而盡。
直到時歲歡把碗遞還給她,小竹才驚醒,忙把早就準備好的蜜餞拿起,“小姐,您平日不是最怕苦嗎?”
從前,時歲歡連藥膳都不願意多嘗。
口中的苦澀被蜜餞的甜一點點蓋過,時歲歡愉悅的眯了眯眼。
前世,她被沈長禮關在偏院,沒有府醫敢給她看診,隻能喝遊方大夫的土方子,再苦的藥她也喝過。
“昨日我昏迷,院中一切可好?”時歲歡問道。
“一切都好。”小竹掖了掖被角,“隻是小姐為何會突然昏迷?聽丹梨說,是因為見了世子?”
提起沈長禮,時歲歡表情厭惡。
做了一夜夢,她什麼都記起來了,如今對於沈長禮,隻剩仇恨和怨憎。
她不願多說,隻告訴小竹:“以後離正院和沈長禮都遠一點。”
小竹不明所以,但小姐說什麼是什麼。
接著,時歲歡又問起她昨日是怎麼回來的。
“是一位極好看的公子送回來的,我以前從未在府上見過他,想來不是府上公子。”
時歲歡一愣,正要追問,門口傳來腳步聲。
錢嬤嬤進了房,身後還跟著一個。
見到時歲歡醒了,錢嬤嬤的臉上露出幾分罕見的柔情,“姑娘醒了?身上還難受嗎?”
她以前發過天花,臉上坑坑疤疤的,顯得凶氣,隻對時歲歡溫柔。
時歲歡不想讓錢嬤嬤擔憂,便道:“好多了,嬤嬤別擔心。”
話雖如此,可任誰都能瞧出時歲歡蒼白的臉色,此時卻有人蹦出來開口:“既然表小姐沒病,那就快別犯懶躺著了,正院裏夫人可還等著您請安呢。”
說話的是侯府主母身邊的芳嬤嬤,方才就跟是她跟著錢嬤嬤進了門。
這人最是刁扈,平日裏在侯府主母身邊囂張跋扈慣了,後院裏藏不住事,昨日時歲歡剛拒絕了沈長禮,今日便人人都知道了。
芳嬤嬤打心眼裏覺得他們少爺哪哪兒都好,因此看時歲歡哪哪不順眼,她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了時歲歡一番,心裏發出不屑的嗤笑。
時家不過是一個沒落門戶,府裏能做主的人死了個精光,連當家主母都改嫁了,這樣的門戶,也不知道少爺看上時歲歡什麼了。
時歲歡還未開口,小竹便冷哼一聲懟了回去。
“芳嬤嬤您這話什麼意思?我家小姐身體不舒服,方才剛喝完藥,藥碗都沒端出去呢,怎麼到您嘴裏就變成犯懶了?”
麵對時歲歡,芳嬤嬤還裝一裝,可對著小竹這樣的小丫鬟,芳嬤嬤是連裝都懶得裝了,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
“小賤蹄子,我跟主子說話,有你插嘴的份?”
說著,她還要上手去掀時歲歡的薄被,“表小姐,別耽誤了時辰,還是老奴我來服侍您吧!”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打蒙了芳嬤嬤,也驚呆了眾人。
時歲歡收回手,冰冷的視線掃過芳嬤嬤的老臉。
“嬤嬤是當我死了嗎?什麼時候下人也敢對主子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