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感動:“特地等我?阿姐既然還生著病,應該回去歇著啊,多喝……”
我嘴裏的“熱水”二字還沒說出來,旁邊的侍女忽然在地上放了個蒲團。
我的病美人姐姐雙膝一彎就要跪:
“我知你不願見我,但姐姐既然做了對不起你的事,讓你替我出嫁,即便不是故意的,也定然要向妹妹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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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歸瑜對自己的棄子身份毫不避諱,我隻提出了一絲疑慮,他直接和盤托出。
他的表情還有些釋然,似乎很樂意和我分享他前二十年在陰暗裏苟且偷生的悲慘人生。
從小時候吃不上飯到長大了跟著暗衛習武,種種淒慘回憶加上那張清俊疏朗的臉,確實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我的眉頭越鎖越深。
倒也不是可憐他,我是擔心秦歸瑜將他那孿生哥哥的身份演砸了,到時候暴露了會連累我——我不想再死第四回了。
我覺著有那麼些許博同情的嫌疑。
“所以真正的秦歸瑜……也就是你的兄長,現在身在何處?”
從黎國歸晏國需要經過許多山路,一路上顛簸得很。
我這句話還沒落地,連接馬車兩側輪子的木軸,便被滿是碎石塊的山路顛得斷裂開來。
秦歸瑜扶住了我,眼神波瀾不驚:“秦……兄長知曉黎國起兵之事,自戕之後投江了。”
哦,那算得上是毀屍滅跡了,這麼多日過去了,大約應該屍骨無存了。
這樣旁人就算發現此“秦歸瑜”非彼秦歸瑜,也找不到什麼實質性的證據了。
我們的馬車坍塌,跟在後麵的使團也定住了腳步,有幾個眼疾手快的差役將我們從坍塌的馬車裏扶了出來。
劉使臣苦大仇深,古銅色的臉上滿是愁緒:“咱們似乎是遇上山匪了。”
有馬蹄聲由遠及近,聲音嘈雜毫無章法。
我下意識地扯著馬車外懸掛的的絲絹帷幔,繞在手指上思索片刻,提議道:“那我們放下輜重趕緊跑吧。”
秦歸瑜定定地瞧著我擺弄著帷幔的手,沉默了。
我們這一行都是文官,後麵那幾個隨行的護衛看起來也並不像是能抵擋山匪的狠角色。
秦歸瑜在我們說話的時候側耳聽了片刻:“他們不是山匪。”
我還是很相信他的判斷的,畢竟他方才說了,他隱匿在暗處的二十餘年裏並沒閑著,學了許多的兵法謀略。
不是山匪,那就隻能是軍隊。
我有些啞然:“對付咱們這一堆老弱……誠然也有幾個年富力強的,需要這麼多士兵嗎?”
想到這兒我有些回過味來了,“所以他們十有八九不是衝著咱們來的。”
我說的是十有八九,那剩下的十之一二……
算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悄悄摸著袖子裏的碎瓷片,關鍵時刻還是自己了結比較好,被冷兵器捅死顯然太過痛苦。
秦歸瑜從後麵的車隊裏挑了一匹油光水滑的烏色駿馬,扯著韁繩,翻身上馬:
“我帶幾個人去探探,勞煩你帶著使臣他們隱匿到附近的密林裏。”
秦歸瑜回身,從侍衛裏挑了個高壯的護衛,將秦家的印信遞給他:
“你快馬加鞭去三百裏外的百越郡,讓郡守帶兵過來救人。”
“諾。”
秦歸瑜將馬兜了個圈便要離開,我忽然扯住了他的披風:“你定要平安回來。”
我方才還沒問他真正的名諱。
“我一定回來。”秦歸瑜輕輕拍了拍我攥著他衣角的手,在朦朧月色下瞧著我,有些欲言又止。
我道:“怎麼了?”
“若我沒回來,你們千萬不要出聲,待到天明時分,百越郡的救兵就該來了。”
這是他給我們留的後路。
幾個須發斑白的使臣千恩萬謝,我瞧著他策馬離開的背影,心口忽然揪著似的疼了一下。
何惜微這句身體不會年紀輕輕的就得了心絞痛罷?
那這姑娘的命也太慘了些。
我不禁有些憐惜原主,她應當在我穿過來之前就已經魂飛魄散了,這輩子又是威逼利誘為姐姐替嫁,又是被迫殉一個素不相識的所謂丈夫,死的時候定然不甘心。
我要好好替她活下去。
想到這,我忽然怔住了。
倘若我真的隻是穿越到了劇本殺裏,那早在真凶揭露之時就是大結局,我就合該回到本來的世界了。
所以這根本不是什麼劇本殺,周圍的這些人也並非紙片人——他們有血有肉,按照自己的生活軌跡存在於世界上。
和我一樣。
我來不及細想,隻能和大家一起卸下沉重的箱籠,給馬套了籠頭,將其牽引到了山路一側黑壓壓的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