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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私定終身?

宋薇也見過她繡了一半的那塊料子,幫她找了一番沒見著,便疑道:“我瞧那料子挺稀罕,是不是素月怕弄丟,幫你收起來了?”

蔣明珠搖了搖頭,她一貫不用素月幫忙收拾這些,素月平日裏在跟前伺候,也習慣了不去動她的東西。宋薇說的這種可能性幾乎是沒有的。

宋薇看她眉頭緊鎖,連忙安慰:“丟了便丟了吧,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要喜歡的話,回頭娘托人給你帶一匹香雲紗來。”

她有個閨中好友嫁的人如今正在蘇州為官,倒是可以托她尋一匹。

“娘,不是這個問題,”蔣明珠原不想讓她擔心,但轉念一想,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還是老實對宋薇說了:“那天柳旭走的時候讓素月去給他拿傘,說是怕會下雨。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一直也沒去細想。如今,就怕……那東西是讓他拿走了。”

她對宋薇說完,便想去問聶玄的意見,隻是想到聶玄方才說到聶柔時的語氣,不知為何就把要問的話咽了下去。對宋薇道:“娘先別擔心,我也隻是瞎想想。”

宋薇皺眉:“若是他拿去的,多半是柳氏有什麼打算。你要多小心些。隻是……柳氏要你繡的荷包做什麼呢?還是繡了一半的,這又能派上什麼用場?”

蔣明珠一時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勉強對宋薇和福嬸笑笑:“娘,回頭再說吧,都這麼晚了,你們先去休息。”

宋薇放心不下,拉著她的手到一邊坐了下來:“這事兒咱們得好好想想,否則到時候柳氏弄出什麼事來,打你個措手不及。”

蔣明珠心知母親說的有理,隻怕不把這件事弄清楚她是不肯安心去睡的,到底是點了點頭。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在心裏喊了聲“殿下”。

聶玄從方才聽到蔣明珠說荷包不見了起,也就一直在想這件事。大概理了個頭緒,蔣明珠卻不像平常那樣來問他的想法,直等到這會兒她們三個都一籌莫展的,蔣明珠才來問他。他先是應了,半晌才輕笑了一聲:“方才不是不想問我麼?”

自己的心思被他輕易看穿,讓蔣明珠臉上一熱,有點尷尬,卻又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聶玄笑了笑:“小姑娘家的,爭強好勝的心倒是大得很。那你說說,你都想到些什麼了?”

見聶玄並未生氣,反而當真一點點教她,蔣明珠心裏那點尷尬也變成了羞赧,低聲道:“對不起,我當時沒聽你的勸告,現在又給你添麻煩了。”

“連聖人也說,‘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事已至此,下不為例就是了,不必再拘泥誰對誰錯,”聶玄絲毫沒有拿著這件事教訓她的意思,隻是正色道:“東西已經丟了,與其想著當時該怎麼做不該怎麼做,倒不如想想接下去怎麼補救吧。”

他這話平平淡淡的,蔣明珠卻一下子覺得信心十足,振作了起來,想了想,認真對宋薇道:“娘,我想,柳姨娘拿走這個,無非有兩種可能,一是把東西丟了,二是讓這東西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來誣賴我一些事。一時我也想不清楚。今天真的是太晚了,大家都沒精神了,還是回去睡一覺,明兒再和您說吧。”

她既是說給宋薇聽,也是回答了聶玄方才問她的“都想到些什麼了?”這個問題。

宋薇看她神情不似作偽,確是累了,到底是點頭答應了,和福嬸先回了房。

蔣明珠也回屋歇下了,閉著眼和聶玄交流。

聶玄接著她方才的話說:“第一種損人不利己,聰明人多半不會這麼做。”

“如果是第二種,可能性就太多了,”蔣明珠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搖頭承認沒法子:“我……真是猜不到她想做什麼。”

“你這是把自己也繞進去了,”聶玄笑笑:“我什麼時候說過要猜她的想法?”

“嗯?”

“你隻需要做到一點,那就是不給她機會利用這件事,”聶玄點了一句,便讓她自己去考慮。

聶玄說話很在理,卻從不故作高深,蔣明珠一想便明白了,彎眉笑起來:“我懂了,我明天就去和祖母請罪,就說她送我的香雲紗不慎丟了,怎麼都找不著。絕了她以後拿這個荷包做文章的路。殿下,真是什麼都難不倒你!”

“這倒是不敢當的,天下的難事太多,”聶玄微微歎了口氣:“誰能保證什麼事都能解決呢。”

蔣明珠多少猜到他是想起了聶柔替他去嘉平關的事。即使她從未見過聶柔,這一個多月來,從言語之間也不難聽出他和聶柔感情很深,如今卻對聶柔去戰場的事無能為力,無奈的心情自是可想而知。

這件事她即使知道,卻也絲毫幫不上忙,蔣明珠想了好一會兒,也隻得道:“對不起,一個多月了都沒能讓你見到公主,要不然,她也許就不會去嘉平關了。”

聶玄笑笑:“怎麼什麼事都往自個兒身上攬?不怪你。就算見了,她多半也會這麼做。‘太子’的身上,係著太多人的身家前程,絕不能一直病著。”

蔣明珠似懂非懂,想了一會兒,忽然道:“殿下,喝酒麼?”

聶玄想起她除夕那日喝醉的憨態,和賭咒發誓再也不喝烈酒的樣子,再聽她這會兒溫柔堅定的語氣,心下不由一軟。蔣明珠身在這樣的家庭,麵對偏心的父親,祖母,時時想著奪位的姨娘庶姐妹,卻偏偏還能有這樣一顆體貼他人的心。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怎麼?你想讓我高興點,忘了這件事?”

蔣明珠低頭不語,顯然是默認了。正要起身去找酒,聶玄便朗聲笑起來:“別了,隻怕我才剛聞著酒味,你就醉的不省人事了。”

“可是……”

“何況,我並沒有不高興。沒什麼好可是的,早些睡吧,”聶玄道:“聽話。”

蔣明珠還是第一次聽到他這樣哄人的口氣,聶玄平素雖也從不擺太子的架子,卻一直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簡單說起來,聽他說話的時候,你會不由自主地繃直了身體。然而現在的這一句卻隻叫人覺得安心和愜意。蔣明珠誠心地道了謝,又與他說了一會兒閑話,才迷迷糊糊地睡了。

* * *

宋薇記掛著荷包不見的事,第二日一早便醒了,還沒等福嬸擺好早飯,就對蔣明珠道:“昨兒晚上我和你福嬸商量了下,咱們還是托人從蘇州去尋一匹來吧,你重新繡了,哪天給老太太請安的時候拿去給她瞧瞧,悄沒聲息地把這事兒給平了,就算日後柳氏想拿著做什麼文章,也是不能的了。”

她神色有些憔悴,顯然是為了這事一宿都沒有休息好。蔣明珠心下感動,挽著她一邊胳膊晃了晃,撒嬌道:“娘,大夫關照了好多次,讓您靜養,不能操心。你就當心疼女兒,再不許這樣了啊。”

“你這孩子,跟你說正經事兒呢,別顧左右而言他啊,”宋薇假意板起臉來,認真道:“你看這法子可行麼?”

蔣明珠笑笑,也正經答了:“娘,別麻煩了,不是同一塊料子,多少總歸有些不同的吧,若是被柳氏抓著把柄,豈不是更顯得我們做賊心虛麼?您放心吧,一會兒我就去跟祖母告罪,就說我把料子弄丟了,頂多也就是被祖母教訓兩句,不怕留後患。”

宋薇想了想,這確實也是個法子,兩害相權取其輕,被老太太說教幾句,總好過日後總為這件事懸著心。

* * *

蔣老太太和柳氏也是一大早就忙活上了,先是開了庫房挑要送去沈家的禮,又比照著列了禮單,吩咐下人先送過去。

等沈家那邊回了話,確認明天“洗三”,又忙著挑添盆的禮。柳氏依著蔣雲的吩咐把那一對貓兒眼取了出來,又幫老太太挑了一隻小葉紫檀的佛珠串子。一大早幾乎就在這忙碌中過去了。

宋薇和蔣明珠過來請安的時候,柳氏正好做完這一攤子事兒,見了她們倒也客氣,讓宋薇也從庫房挑一樣當做添盆的禮。

宋薇笑笑,她的嫁妝裏頭有不少珠玉寶石,她原本是打算從那裏頭挑一件送的,聽柳氏一副當家主母的口氣,便也不多說話,自去庫房看了一遍,挑了一對玉雕的子母獅子,讓福嬸收好,明日送去。

這一對子母獅雖隻有拇指大小,卻雕得栩栩如生,母獅慈愛地垂首,一隻爪子正把小金球撥到小獅子腳下讓他玩耍。小獅子則歡喜地仰著頭。正個玉雕托在手中不過一寸見方,卻端的是意趣盎然,招人喜愛。

蔣明珠一看便極喜歡,覺得送這子母獅既應景又顯得別出心裁。柳氏看了一眼,也覺得有趣,本想找個由頭不給宋薇了,轉念一想,自己送的是一對名貴的貓兒眼,那可是比這白玉雕貴重多了,這才放下心來。

蔣明珠略坐了一陣,聽到大人們討論完了沈家小少爺洗三的事兒,開始說起了閑話,才起身到老太太身邊,低垂著頭道歉:“祖母,孫女兒要跟您請個罪。”

蔣老太太最看重的是寶貝金孫蔣誌飛,對幾個孫女倒是不太偏心,聽她這麼說,也隻是隨意地問了一聲為什麼。

“祖母,前些日子您給我們的香雲紗,我才繡了一半,不知怎麼就不見了,”蔣明珠微微咬了咬唇,輕聲道:“實在是我太不小心,枉費了祖母賞東西給我們的一番好意。”

蔣老太太這幾日心情好,也不計較:“我道多大的事兒呢,不過是塊香雲紗罷了,回頭有了再給你便是了。不過你素日裏都是小心謹慎的,下回也要注意些,別這麼大意了。”

蔣明珠低頭應是,宋薇有心留意著柳氏和蔣明瑾,果然見她們兩人交換了個眼色。正要為蔣明珠打圓場,就見柳氏站了起來,笑咪咪地拉了蔣明珠的手,笑道:“哎,咱們家明珠可是害羞了?不好意思與老太太說實話呀?”

蔣明珠心裏一跳,強自鎮定,笑道:“柳姨娘在說什麼?”

柳氏拿帕子掩口,仿佛與她心照不宣似的對她一笑,退讓道:“好好,我不說,還是等我娘家那小子自己與父母說了,找人上門來提親了再說吧,免得咱們明珠不好意思。”

她這話一出口,聶玄便已經把前因後果都聯係了起來,蔣明珠卻還隻是隱約有了個大概的念頭,一時怔住了,不知該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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