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區二食堂。
葉琳她們前腳剛出門,張妮娜後腳也跟著溜了出來。
她想起同桌說過,二食堂換了新廚子,菜做得好吃的不得了。
眼下剛好是次機會,可以過過嘴癮。
趁著張衛國睡覺,張妮娜偷偷從他的公文包裏拿了張職工餐票。
想著出去一趟,空手回來有點虧,又多拿了五毛錢現金。
“妮娜,張妮娜!”
打好飯菜,四處找位置的張妮娜隱約間聽到有人叫她。
在大廳裏環視了一圈,沒找到熟悉的麵孔。
她微微皺眉,準備離開這片區域時,聲音從頭頂又傳了過來。
“妮娜,抬頭,我在二樓。”
順著聲源,張妮娜目光定在二樓包廂窗前。
梳著齊肩短發,頭戴粉色發卡的女孩正笑著對她揮手。
是她的同班同學,宋思穎。
“快上來,今天菜點的多,我一個人吃不完。”
餐桌前,張妮娜夾了塊糖醋排骨,看了看對麵幾乎沒怎麼動筷的宋思穎。
宋爸爸是廠裏機關處的幹部,往常吃飯都會去機關招待所,極少來職工食堂。
“你吃,不用管我。”
女生手肘撐在桌子上,掌心支著下巴,心不在焉的撥弄著碗裏的魚肉。
時不時抬頭,看向窗外。
“思穎,你是不是…戀愛了?”
吐掉嘴裏的小棒骨,張妮娜身體前傾,眉梢微挑,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別亂說…誰…談戀愛了。”
女生臉頰微紅,低頭夾了顆青菜。
眼角的餘光還不忘關注一樓。
看在眼裏的張妮娜杏眸微眯,嘴角勾起若有似無的弧度。
什麼樣的男人,能讓眼高於頂的宋思穎都動了心?
拿著筷子的手搭在窗框上,上半身輕轉,順著宋思穎視線看過去。
僅一眼,
便久久沒回過神。
......
職工浴池。
發梢還在滴水的葉琳沒出淋浴間兩步,就被葉敏拉到外間梳妝台去吹頭發。
伴隨著老式吹風機的嗡鳴聲,貼在頭頂的淺栗色頭發逐漸變得蓬鬆。
一束束,柔順的垂在身後。
看著鏡子裏那張過分惹眼的臉,葉敏晃了神。
眉心微蹙,帶著一抹淡淡的哀愁。
“二哥被帶走前,把你托付給了我,他相信我能真心待你好。
這半年,你在這個家過的什麼日子,我是看在眼裏,疼在心裏的。”
趁著放吹風機功夫,葉敏把頭扭過一邊,抹掉眼角的還未來得及滴落的淚。
“聽姑一句勸,往後別招惹那父女倆,熬過這兩年,姑給你在廠裏找戶好人家,保你衣食無憂。”
受固有思想支配,葉敏還是習慣把出嫁當作改變現狀的唯一出路。
熬兩年,嫁人?
葉琳輕笑一聲。
“敢娶我的,估計還沒生出來,您還是把這心思用在張妮娜身上比較合適。”
纖細幹淨的手指撩開額前遮擋的碎發,露出女孩那張漂亮到極致的臉。
精致的眉眼微挑,灰藍色的眸子裏斂著葉敏看不懂的狂。
借著洗澡的間隙,葉琳把原主信息重新梳理了一遍。
生母外國血統。
生父在半年前被突然闖入的警察連夜帶走,至今杳無音訊。
這樣的身世落誰身上,都會成為難以磨滅的汙點,飽受周圍人的詬病。
“小琳不怕,你要是不願嫁人,姑養你一輩子也沒問題。”
葉敏抿了抿唇。
抖抖葉琳換下來的舊衣服,仔細卷好塞回布袋裏。
檢查再三,確定現場恢複原貌,才帶著葉琳下樓。
聽到動靜,檢票員偏頭瞟了眼樓梯間。
洗幹淨後的女生,愈發明豔惹眼。
即便穿著市麵上最常見的黑色短袖,搭一條過時的同色係闊腿格子褲。
也讓人移不開眼。
“洗的還挺快,樓上收拾好了?”
看了眼牆上掛鐘,檢票員把手搭在窗口,語氣比之前隨和。
“我按原樣歸置的,地板都重新擦了一遍。”
客氣的遞回黃銅鑰匙,葉敏還不忘套近乎。
出浴池門,外麵的天已經黑了。
街道兩側的商店早已關門打烊,隻有分立兩旁的老式路燈,還在恪盡職守的亮著。
昏黃的燈光,把人的影子拉的老長。
“小琳以後可以多出來走走,時間長了你也會交到朋友,像妮娜一樣出去玩多好。
現在世道變了,年輕人看得開,說不定就碰到個能聊到一塊的。”
出門到現在,自己都刻意避開人群,選擇人最少的路走,應該不會出現上次的情況。
偶爾回頭看一眼的葉敏,沒注意腳下,一不留神踩到正在覓食的老鼠尾巴上。
尖銳的鼠叫聲嚇得她連連後退。
閉緊雙眼的同時,還不忘把葉琳護在身後,“小琳別怕,有姑姑在,姑姑會保護你,不會再發生之前的事情。”
女孩嘴角揚起清淺的弧度,看向身前像老母雞一樣要保護自己的中年女人。
淡淡的“嗯”了聲。
收回目光,葉琳慢吞吞轉過頭,灰藍色的眸子幹淨清澈,眼底泛著星星點點的光。
看上去乖的不得了。
“它跑了。”
擋在前麵腿還有些抖的葉敏,眼睛勉強睜開一條小縫,確定老鼠真的不在了,才深深歎了口氣。
眼角餘光留意到小姑娘在看自己,抬手攏了攏耳邊的碎發。
佯裝淡定的繼續朝前走。
“小時候家裏窮,沒錢買肉,你大伯就去田裏抓田鼠吃。
那時候不懂,隻覺得有肉吃就很好,直到有一天,看到院子裏血淋淋的鼠皮,才知道後怕。”
這一番話,勾起了葉琳前世參加國際特種兵生存大賽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