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管怎麼樣，馮辛夷還是先把電子版的報告單存了起來。

行駛途中，她在路過一家商場時，看到了巨幅的母嬰店廣告牌，眉心一動。

“旎旎，停個車。”

方旖旎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那幅廣告，“你這全套的戲，也演得太是那麼回事了。但現在買母嬰產品，會不會太假了點？”

馮辛夷沒解釋，“我一個人逛逛，你要是累的話，就早點回去休息吧。”

方旖旎確實沒有逛街的興致。

孕早期的疲憊，讓一向自詡強壯的她也整日困倦。

兩人就此別過。

馮辛夷進了母嬰店，直奔著3-5歲的玩具區。

她挑東西很快，買了幾罐兒童營養奶粉，還有幾輛玩具小車。

回到馮家，周攀的車已經不在了。

離開前都沒跟馮辛夷打過一通電話。

大概是忙著跟馮合歡廝混，早把馮辛夷拋到腦後。

馮辛夷直接繞過主樓，穿過花園，去了下人房。

她走到角落一個房間，敲了敲門，“李嫂。”

門打開，一名中年婦人開了門，看到是馮辛夷，立刻側身讓她走了進去。

門一關，馮辛夷先四處找了一圈，在床上看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

“安安睡了？”

李嫂點點頭，“哭了一場，哭累了就睡了。”

馮辛夷自然知道安安為什麼哭的。

她把手裏的袋子遞給李嫂，“裏麵有幾個玩具車，等他睡醒你先給他一個。剩下的收起來，玩壞了再給他新的。”

這一點，馮辛夷不交代，李嫂也很清楚。

安安一直是她在養，一個下人帶著的病孩子，日子過得拮據，突然多了一堆玩具，其他人很容易就看出端倪。

馮辛夷走到床邊打量安安的睡顏。

李嫂突然說，“辛夷小姐，我下個月就要回老家去了。”

馮辛夷倏地抬頭，“回老家？”

“是，兒媳婦生了，我得回去伺候自己的孫子。”

“那安安呢？”

李嫂早就已經考慮好了，“我帶他回去。他一直都是我照顧的，離不了我。”

馮辛夷脫口，“不行！”

李嫂臉上露出幾分尷尬和狐疑，“為什麼不行？我跟太太說，太太都答應了。”

馮辛夷當然知道馮母為什麼會答應李嫂把安安帶到鄉下。

安安的白血病就是定時炸彈，他早就已經是馮家的棄子。

讓李嫂帶安安走，就等於放任他去死。

馮辛夷靜了片刻，像是隨口岔開話題，“李嫂，其實我一直都想問你，安安的媽媽是誰？”

安安不是李嫂帶來的，而是跟馮家有關的孩子，這毋庸置疑。

沒有哪家請傭人，還允許她帶著孩子來上班的。

李嫂張了幾次嘴，想說點什麼，最後卻隻是歎口氣，“他媽媽已經不在了。是......是您不認識的人。”

馮家有太多秘密，馮辛夷自來的第一天就知道，要少說多看。

再說，安安的媽媽是誰，她哪裏真的需要李嫂來解答？

她從第一眼看到安安那張小臉，就已經知道了。

馮辛夷鼻腔微微發澀，卻沒有表露出半分情緒。

“下個月的事下個月再說。李嫂，我們都知道，安安的病複發就在這一兩年裏。他得留在海城，繼續治療。”

李嫂眼圈都紅了，心疼道：“要徹底治好他，就得有合適的骨髓配型......哪有這麼容易。”

“我會有辦法的。”馮辛夷看著她，輕聲卻堅定地說道。

再給她八個月......等那個孩子生出來，機會就會大很多。

李嫂隻顧著抹眼淚，說不出什麼話來。

馮辛夷不能在這裏久留。

以前她來找李嫂，都是半夜趁所有人睡著，包括安安。

她告辭走出門去，突然在牆邊的鬥櫃上看到一個小小的畫框。

上麵畫的是一幅繡球花，有藍的，綠的，幾個花球簇在一塊兒。

馮辛夷眸光定住，手指蜷了蜷，很想去觸碰。

李嫂卻已經走上前來，要收起那幅畫，“我......我最近在收拾回家的行李，從箱子裏翻出來的。”

馮辛夷清楚地看到，那幅畫的落款，寫的是——“合歡”。

不過她什麼都沒說，隻誇了一句，“畫真漂亮。”

李嫂訕訕的，“網購湊單買的，很便宜。”

......

三天後，周老爺子壽宴。

馮辛夷早早去了。

周家一大家子，馮辛夷都不熟，全程跟在周攀身邊。

有人跟周母姚竹君調侃，“你這兒子兒媳夠黏糊的，難怪你年紀輕輕就當奶奶了。”

姚竹君不怎麼看得上馮辛夷。

但周攀一向胡鬧，這次肯收心訂婚，她還是要給兒子做足麵子的。

姚竹君笑道：“到底是阿攀自己挑的老婆，感情確實不錯。”

馮辛夷十分配合，挽住周攀的胳膊，仰頭朝他笑著，眉眼如波，十分依戀的樣子。

周攀本來坐在她的沙發扶手上，百無聊賴。

此時成了話題中心，便收起了手機。

被一個漂亮女人這樣軟融融的目光注視著，說不虛榮是假的。

周攀駕輕就熟地俯身，在馮辛夷的額頭上親了一下，手揉著她的肩，作親密狀。

果然又惹來一陣調侃。

馮辛夷克製著沒有避開他的觸碰，目光卻忍不住四處晃。

恰好看到周京珩在幾步外，正推著一台輪椅。

輪椅上正是周老爺子。

周京珩目光深深地掃一眼馮辛夷，以及周攀搭在她肩上的手，推著輪椅走過來。

馮辛夷又迅速轉開目光，還是看周攀吧。

周攀問她，“渴不渴，要不要喝什麼？”

馮辛夷：“不用了。”

周老爺子都出現了，自然就到了開席的時間。

誰知老爺子渾濁的目光在掃過周攀和馮辛夷時，卻突然發怒。

他的拐杖在地上杵著，“臭小子，你摟著誰呢！”

周攀滿臉錯愕，不明白自己搭一搭未婚妻的肩膀，還惹著這位爺了。

但又想到，周老爺子幾年前小中風過一次後，頭腦就不怎麼清醒，很多時候連人都分不清了。

“爺爺，這是我媳婦。”周攀牽著馮辛夷就要上前給老爺子介紹，“來辛夷，快叫爺爺。”

沒等馮辛夷開口叫人，周老爺子先迷瞪得看著她，含糊地吐出兩個音節。

周攀沒聽清，要帶馮辛夷再上前一步，“爺爺，您說什麼？她叫辛夷。”

周老爺子置若罔聞，又顫著嘴唇發出聲音。

馮辛夷 凝神聽著，卻聽不出他到底發了什麼音。

周京珩打斷了周老爺子，“爸，大家都等你開宴呢。”

周老爺子似乎很聽周京珩的話，一下子就被轉移了注意力。

“好、好、好......那都坐下吧。”

周京珩抬起眼皮，對輪椅前站著的周攀格外不耐，“有沒有眼力見？讓開別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