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公堂,沒有薑府的家丁壓著,陳石美甚至不用跪著,隻因他是舉人。
他對著薑瑾瑜咬牙切齒,但終究是不敢再撲上去掐人,隻能恨恨地開口。
“大人,這賤婦狀告親夫,我要休她!”
“狀告親夫!”
原本還昏昏欲睡的縣令一個激靈。
這種事多少年都不能有一件,怎麼偏偏就讓他趕上了!
對於狀告親夫的薑瑾瑜,也先入為主的看不上起來。
這不是找事嗎?
婦人以柔順為上,這薑瑾瑜看著柔柔弱弱的,沒想到竟是個悍婦!
幾番神色變化,薑瑾瑜都看在眼裏。
她微微仰起頭,露出脖頸上可怖的掐痕。
官府外看熱鬧的人群都倒吸一口冷氣。
陳石美有些掛不住臉,仍張口狡辯。
“不過是夫妻打架,手下重點了而已。”
“你們誰家夫妻一直和和睦睦的?”
圍觀群眾一陣哄笑,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大聲喊道。
“舉人老爺,誰家夫妻打架掐脖子?還下這麼重的手,這不就是奔著要人命去的嘛!”
不枉她有馬車不坐,非要一步一步走過來了。
她就是想戳破陳石美完美的麵具,把他引以為傲的名聲踩進爛泥,越多人看見越好!
薑瑾瑜嘴角微彎,出聲催促。
“還請大人為民女做主!”
縣令看了看堂下兩人,神色晦暗不明。
“薑氏,你可知女子狀告親夫......”
“要坐兩年牢。”
薑瑾瑜搶先答道。
“民女知道。”
“民女無悔,隻要求休夫!”
狀告親夫已經夠讓人驚訝了,更何況是休夫。
一時間,縣令無言,圍觀群眾議論紛紛
陳石美還端著舉人架子:“真是荒謬!”
“大人,民女有話要跟被告人說。”
薑瑾瑜一派坦然,繼續往下走流程。
“說吧。”
縣令有些煩躁地擺擺手。
如果可以,他並不想得罪一個舉人。
“你最好答應休夫。”
“不然,我要狀告的,可就不僅僅是這一件事了。”
薑瑾瑜冷冷地盯著陳石美,無聲地說了兩個字。
陳石美看清了她的唇形,是“考題”二字。
寒風蕭瑟,他卻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答應!”
他忙不迭地開口。
公堂之上一片寂靜。
不管是縣令衙役,還是圍觀群眾,都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我答應休夫!”
陳石美咬牙說完,臉上臊得厲害。
薑瑾瑜挑眉:“還請大人作證。”
“自然。”縣令的語氣有些遲疑。
可這話是陳石美自己說出來了,他再不解,也隻能對著文書抬了抬手。
文書平日裏沒少寫了狀紙供詞,休書也不是沒有過。
隻是女子休夫的還是頭一遭,沒想到居然還成功了。
一時還真不知道怎麼下筆。
良久,休書寫成,陳石美急急忙忙地簽字按了手印。
“縣令大人,我可以離開了吧。”
他實在是有些待不下去了。
“大人,他可想要掐死我們家小姐啊!”
海叔急了,跪下提醒。
縣令卻是猛地一拍驚堂木。
“謀殺證據不足,證人盡是薑家奴仆,不可盡信。”
“此事容後再議。”
“難道我家小姐,還能自己掐自己嗎?就為了誣陷他?”
海叔一臉的不可置信。
“海叔。”
薑瑾瑜對著他搖了搖頭,用眼神示意他放心。
然後又轉向縣令,一副等著他說清楚的樣子。
“殺人動機尚不明晰,也許真像陳舉人所說,隻是一時氣急,並不是真的想殺人。”
“這無論如何都算不上謀殺吧?”
縣令偏袒的意味太過明顯。
今日陳石美隻要離開了,這事絕對就會不了了之。
連圍觀群眾都能看出來的事。
薑瑾瑜嗤笑一聲,聲音敲的縣令和陳石美心顫。
“疑罪從無,本官總不能冤枉了好人。”
縣令一字一句,仿佛這樣就能讓自己心安。
陳石美可以走了,卻覺得自己的腿有千斤沉。
剛剛站著的時候還不明顯,現在動起來,他的姿勢格外奇怪。
薑瑾瑜踹的那一腳實在不是地方。
被押過來的時候,薑家的家丁也沒少對他拳打腳踢。
“這麼對待自己的發妻,還舉人老爺呢,都不如我一個小攤販!”
有人對著他的背影吐口水。
“要我說,薑家姑娘手上有他的大把柄,他才想要殺人滅口的吧!”
“得是什麼把柄,會比謀殺還要嚴重?”
“薑家姑娘真是個妙人,竟然還真休夫了!我看那陳石美啊,以後都沒臉見人了!”
背對人群的陳石美臉色難看。
哪怕是清貧落魄之時,他也沒受過這種編排。
京縣,怕是不能待了。
至於買考題的事,絕對不能讓人知道,不然他的功名,他的仕途就毀了!
隻有死人的嘴才能保守秘密。
他掩下眼中的陰鷙,一瘸一拐地離開。
“薑氏,徒兩年,即刻收監。”
縣令語速極快,生怕再生什麼事端。
他不懂為何,都到了這種時候,薑瑾瑜的臉上也沒有絲毫的畏懼和退縮。
難道她還有後手?
哪知薑瑾瑜卻乖順異常,對著衙役伸出手,戴上了鐐銬。
“多謝大人。”
其實她從未想過光靠指控謀殺就能扳倒陳石美。
今天的這一出,為的隻是休夫,恢複自由身。
是時候死一死,淡出眾人視線了。
她笑得縣令瘮得慌。
正好師爺湊到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便丟下“退堂”二字匆匆離開。
“小姐......”
“海叔,記住我吩咐您的話。”
薑瑾瑜打斷海叔的憂慮。
小姐的吩咐......難道小姐要......
海叔一個愣神,就聽見如意大呼小叫的聲音。
“放我進去!”
“就算要抓人坐牢,也得讓人喝口水吧!”
好不容易到了薑瑾瑜跟前,如意眼眶通紅地遞給她一個水囊。
“小姐忙了一早上,連口水都沒喝呢!”
薑瑾瑜笑著接過來,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大口,看上去確實渴急了。
“好如意,幫我照顧好滿堂。”
“是,小姐放心。”如意眼神堅定。
然後和海叔站在一起,眼淚汪汪地看著薑瑾瑜被押走。
當晚,薑瑾瑜於獄中自盡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