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晚棠下意識搖頭，語氣慢而溫柔，“沒事，阿娘待一會就好，你和妹妹稍微收拾一下，看著弟弟，阿娘一會去找你。”

她是閉著眼睛的，沒有看到男孩眼中一閃而過的擔心。

他軟糯的嗯了聲，小大人地拉起妹妹拍她身上的土，收拾好隨身包袱，動作利索的很，一看就是經常幹的。

林晚棠平複好後，轉頭就對上兩雙亮晶晶的小眼，看著她一臉緊張和濡慕之情。

她淺笑，抱起安睡的小兒子，“走，咱們下山，回外祖父家。”

出村的路有好幾條，從這座山出村，有一條更便捷的路。

林晚棠抱著剛出生的小兒子，輕聲囑托讓兩個小豆丁跟著自己，一大兩小慢悠悠地往村口走去。

她們走了約莫兩個半時辰，終於勉強進了三合莊，進了村子裏，這樣狼狽的她們就被村裏人用異樣的目光一路看過去。

林晚棠不在乎這些，看著村子熟悉的四周，好看的眼睛微紅，眼眶濕潤，抱著小兒子的手微微顫抖，眼底滿是激動。

林父是朝中退下來的輔佐大臣，一場大亂後，辭官歸隱在三合莊當村長，並開了個私塾，給村子裏的人啟蒙，鎮上的縣令和知府都是他的學生，對他很尊敬。

至以，林父在三合莊都很有威望。

拐了一個拐角，就看到了林家，林家院子挺大的，整體呈品子，林家父母在正屋裏，兩麵的屋子，一麵是儲物間和廚房，另一麵住人，林晚棠的屋子是老兩口後麵建的一個單獨的小院子，獨獨一份，彰顯了林晚棠在林家的受寵地位。

林晚棠駐足片刻，上輩子，真是自己瞎了眼，會喜歡溫清棠！

她看向身側的兩個小蘿卜頭，溫柔的笑道：“要到外祖父家裏了，你們一會進去要有禮貌，要記得喊人。”

溫如玉眨眼，酥軟的好奇問：“阿娘，外祖和外祖父好嗎？我和哥哥會乖乖聽話幹活，不會讓阿娘為難的。”

小小年紀的她在去了新的地方，隻想著怎麼不給阿娘添麻煩。

林晚棠雙目劃過疼惜，摸著她淩亂的發髻，微搖頭，“不會，外祖家沒有奶奶家那麼多事情，而且，今後咱們娘四個一起生活，不回奶奶家了，娘會掙錢養你們，你們三兄妹隻要開開心心的長大就好。”

郢國對女子沒有太大的約束，隻是不能參加科舉而已，做生意什麼的，隻要在府衙掛了名，皆可開。

溫如言拍著小胸膛，灰撲撲的臉上露出堅定的目光，“娘，阿玉，爹爹不在，我會好好保護你們兩個和弟弟的。”

溫如玉一臉崇拜的揚著腦袋，“哥哥很厲害的。”

林晚棠淺笑看著兩個孩子互動，眼底滿是愧疚，在上輩子，她死後，他們沒了母親的庇護，死的一個比一個慘。

這輩子，她絕不會讓孩子們走上那條路！

林晚棠收斂好心思，強忍著身上傳來的不適，帶著孩子進了院子。

林母正在院子的一側澆花，聽到門口傳來動靜，扭頭看去，看清來人後，目光頓時由震驚轉變為心疼，“奻奻。”

她手中的工具摔在地上，踉蹌地往前走了兩步，緊跟著扭頭對著正屋喊，“她爹，奻奻回來了，別琢磨你的字畫了，咱閨女回來了。”

她小跑地跑到門口，不顧身後著急出來的林父和拎著孫子耳朵，從另一麵屋子裏出來的兒媳。

林母心疼的看著，一雙手顫抖的想摸閨女的臉頰，愣是不敢碰，生怕瘦的隻剩皮包骨的閨女，被她輕輕一碰就碎了。

林母知道自己閨女的美貌，若是她們還在京都，她進宮，憑著美貌和才學、家世，不求盛寵一世，但也能好好的養護自己。

如今，麵前這個蠟黃，頭發粗糙，臉側還帶著血漬的閨女，很難和之前嬌滴滴那未出閣的女娘聯係在一起。

她微張嘴，雙唇都在顫抖，眼中滿是心疼，一雙手抬起，愣是不敢抱閨女，“奻奻，孩子，你，你受苦了。”

當初她就應該極力反對的，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女兒變成這樣，和那個殺千刀的陳桂花脫不了關係！

林晚棠眼角的淚順著眼眶流出，語氣哽咽，“娘。”

奻奻是父母對她的親昵稱呼，上輩子，病重的那些日子裏，最想聽到的就是這幾個字。

可惜，為了不讓父母掛心，為了給孩子布局希望他們過得好一點，她連自己的親人都沒見到。

說著，又看向不遠處的父親，“爹，不，不孝女林晚棠拜見爹娘。”

她身後的一雙兒女也跟著跪在地上。

林母低聲抽噎，趕緊小心地將閨女扶起來，疼惜地給她擦著血漬，很難想象小女兒剛剛經曆了什麼，“胡說什麼，你身子單看著就很糟糕，娘看了心疼死了。”

林父林輔眼藏著眼底的疼惜，雙手微微顫著將外孫、外孫女扶起來，頭也不回的對著身後的姚玉玲擺手，“玉玲丫頭，趕緊帶著你外甥女和外甥下去梳洗。”

姚玉玲鬆開兩兒子，過來對著林晚棠微微頷首，也知道這時候不是介紹自己的時候，淺笑友善的對著溫家兄妹招呼，“二舅母帶你們去換洗衣服，和哥哥們玩去。”

溫如玉往母親身後躲了躲，隻留出一雙和林晚棠極為相似的眼睛，如同黑夜中點綴的星星，十分好看。

林晚棠清聲說：“去吧，要問二舅母安。”

母親發話，兩兄妹也不多猶豫，乖巧的先和外祖、外祖母問安後，才甜甜的喊了二舅母，跟著離開。

姚玉玲臨走前，還接過了林晚棠懷中的小兒子，將更多空間留給公婆和小姑子。

正屋裏。

林晚棠被母親抱入懷中，實實在在的懷抱和熟悉的母親氣息，讓她幾輩子的思念，委屈、欣喜和愧疚等多種情緒頓時湧入心疼，語氣哽咽的喊：“娘......”

想道歉，又不知道怎麼道歉。

她二哥林晚意本可以成為國家棟梁，大哥林晚鉞也能成為征戰一方的將軍，卻因為要保護她的三個孩子，最終遭到連累，大哥被關上賣國的罪名遭到斬首，二哥一家八口死在了流放途中。

爹娘從小疼她，知道她死的消息後，憂思過度，她死的沒幾年，也跟著去了......

索性，現在一定還來得及，她一定能護住一切自己相護的，扭轉上輩子的悲慘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