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腳步聲,譚書桃連忙將照片塞回去,手背不慎磕在書架上,照片輕飄飄落在地上。
她剛要彎腰去接,門開了。
“在幹什麼?”
譚書桃動作一僵。
一隻大手先她一步撿起照片。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捧著書,有些手足無措。
卻在下一秒陷入沉默。
陸硯書低頭看著照片,長指輕柔而緩慢的擦拭著照片,眉眼之中是她從未看到過的溫柔。
他將照片放到書裏,又將書重新放回書架,這才看向她的手背,白皙的肌膚上有一抹紅。
格外顯眼。
他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指腹輕輕揉了下傷處,“還疼嗎?”
譚書桃搖搖頭。
她想要抽回手,可他握在她手腕上的指尖分明也沒有用力,卻就是讓她無法掙脫。
“你也很喜歡那本書啊......”
她開始沒話找話。
陸硯書嗯了一聲,鬆開手,看著小手迅速藏到身後,“一個朋友很喜歡,我看了後,也覺得不錯。”
朋友?
譚書桃莫名的想到照片上的人。
於是沒話說了,氣氛頓時陷入沉默。
陸硯書忽然問:“你也喜歡這書?”
譚書桃點點頭。
大學期間看過,她一直很喜歡,還曾想要買正版,可惜正版書不好買,她雖是譚家女兒,但畢竟是養女。
上大學後,因譚青青和家中疏遠,也不想再多欠恩情。
她再也沒和家中要過錢了。
囊中羞澀,實在買不起。
“喜歡,送你。”
這對於譚書桃而言,誘惑很大,但想到那本書是用來裝著他心上人的照片,忙擺手。
“還是算了,我不奪人所好。”
“你看到照片了?”他又問。
譚書桃點點頭。
“風景如何?”
譚書桃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隻要看到照片,第一眼一定會注意到那個背影,但還是回答了。
“很美。”
“去過嗎?”
“沒有。”
陸硯書定定看了她一眼,眼底閃過意味不明的光。
譚書桃低著頭,沒有看到。
其實,她撒謊了。
她去過那個地方,是在雨空橋上,H市的著名景點。
橋上風景極美,仿佛仙境。
她至今難忘。
......
第二天,譚書桃帶著設計圖去了公司。
陸硯書開車送她。
下車前,他問,“我陪你?”
“我是去上班,就不勞煩你了。”譚書桃笑了笑,打開車門下車,深吸了一口氣,做足了心裏建設,大步朝公司裏走去。
同事們各種各樣的目光聚集而來,她早有預料,也做足了心理準備,全當做沒看見。
直到迎麵遇到譚青青。
譚書桃冷著臉,從她身旁走過。
譚青青忽然道,“妹妹,你都已經跟阿衡解除婚約,是不是不應該再來這裏了?”
“我還沒有辭職。”
譚書桃淡聲道。
譚青青盯著她冷笑,“你是還沒有放棄阿衡吧。”
她忽然大聲說道:
“妹妹,我和阿衡早就認識,他心裏愛的人是我,而你為他付出很多,他不忍心傷害你,但是我們才是真心相愛的,請你成全我們吧。”
她抓著譚書桃的手,用力到讓譚書桃感到一陣刺痛。
譚青青雙膝一彎,竟要跪下來。
眾目睽睽之下,這一跪,譚書桃可受不得。
她側身躲過,甩開她的手。
根本沒用力,譚青青卻順勢倒在了地上。
這一幕,恰好被陸宇衡看到。
“你在幹什麼?”他衝過來將譚青青抱起來,心疼的詢問著,看到她滿臉淚水,立刻怒聲斥責譚書桃,“是我對不起你,你要怪就怪我。不要針對她,她是你姐姐。”
譚書桃表情平靜,心中不可抑製的感到一陣絞痛。
曾幾何時,她和陸宇衡在一起,也是他護著的對象。
她被灌酒,被人占便宜。陸宇衡都會第一個衝出來。
如今她卻成為了他的敵人。
譚青青拉著陸宇衡的衣角,“算了阿衡,你別生氣,我相信妹妹,她不是故意的。”
“這樣演戲,你累不累?”
譚書桃輕聲問道。
譚青青很是受傷,“你為什麼這樣說我?”
“你演你的,我可不想看。”譚書桃垂下眼眸,藏住眸底的痛,不再去看他們緊緊相擁的身影。
從背包裏拿出設計圖遞給陸宇衡。
裝著設計圖的袋子裏還有一封辭職信。
“答應你的事,我完成了,以後我不會再來了。”
譚書桃說完,如釋重負。
心裏仍然是難受的,可也仿佛卸下了一塊巨石。
這段感情,到底是沉重多過甜蜜。
她轉身要走,陸宇衡冷沉的聲音響起,“我還沒允許你辭職。”
“阿衡!”
譚青青喃喃道。
譚書桃不禁停下腳步。
“譚書桃,請你公私分明,不要把私人感情帶到公司來。”
陸宇衡聲音沉沉的說教。
譚書桃身子一僵,分明是夏日酷暑,卻仿佛置身於寒冬,平淡的眼眸落在他的臉上,“你讓我公私分明,你自己做到了嗎?”
她看向依偎在他身旁的譚青青。
“如果我沒記錯,譚青青大學時學的是鋼琴。”
現在卻是他的秘書。
公司對信任員工的考研很嚴格,尤其是總裁秘書這一職位。
以譚青青的能力,想進來絕無可能。
被當場揭老底,陸宇衡和譚青青的臉色自然不會好看到哪裏去。
陸宇衡不明白一直順從乖順的人忽然生了反骨,這讓他感到煩躁,青著臉過來抓譚書桃。
“有什麼話去我辦公室說,不要在這裏丟人。”
“覺得丟人才怕丟人。”
譚書桃問心無愧,自然坦坦蕩蕩,躲開陸宇衡的手,隨意將手放進口袋裏。
陸宇衡微怔,看了眼自己的手,若無其事的收回來,摟住譚青青的腰,目光卻望著譚書桃。
“你想辭職可以,但是現在我不會同意。”
“你想怎麼樣?”
“你應該還記得自己欠我什麼。”他目光緊緊盯著她。
譚書桃微微咬牙。
悔婚以來,她在陸宇衡麵前,露出過太多的反骨和叛逆,這樣隱忍的神情終於取悅了他。
“我昨天跟客戶簽了合同,你再完成最後一份設計圖,隻要客戶滿意,我就同意你辭職。”
譚書桃雙眼泛紅,憤怒多過悲痛。
“憑什麼?”
“就憑......”陸宇衡慢慢靠近,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我救過你,你自己說過的話,你忘了嗎?”
她曾說過,要報恩。
隻要是他想要的,她千辛萬苦,想盡辦法也會幫他得到。
這份恩情,如同枷鎖,牢牢地將她困死在囚籠中。
她想要掙紮,想甩手離去,
可最終,還是敗給了心中的良知。
她閉上眼睛,妥協,“可以。”
陸宇衡心弦微鬆。
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在等待她回答的過程中,他竟有些緊張。
譚書桃睜開眼,黑白分明的眼底浮現出些許紅血絲,“陸宇衡,這是最後一次。”
救命之恩,她無以償還。
但無論是恩還是仇,總有盡時。
離開公司時,外麵的豔陽天變得陰沉密布,狂風驟起,譚書桃沿著街道往前走。
街上人腳步匆匆,尋找躲雨之地。
唯有她,一個人慢吞吞的。
直到雷聲大做,暴雨傾盆而下,瞬間澆透了她的衣服,冰冷的雨水讓她渾身瑟瑟發抖。
可抵不過心底的悲慟和絕望。
她象是墜入無邊無際的深淵,無法逃離,無法解脫。
隻能任由黑暗中的餓鬼吞噬至最後一絲血肉,才算罷休。
眼前一陣模糊。
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直到,一輛車子停在身旁,陸硯書從車上走下來,沒有打傘,清潤雋秀的身影就那樣站在雨中。
朝她伸出一隻修長白皙的手。
她恍然間,似看到了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