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林秋家到謝白家,不過是短短的一段路程,晴朗的天空逐漸飄來了烏雲。
“咚咚咚......”敲門聲急促而又響亮,即使在淅淅瀝瀝的雨聲的幹擾下也能清晰地傳達出來訪者的焦躁。
謝白從夢中驚醒,他搓了搓臉,連續工作36小時後的短暫休息顯然不能讓他恢複活力。
他趿拉著拖鞋去開門,眼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別敲了,催命啊。”
厚重的防盜門“吱呀”一聲打開,謝白和門口等候多時的林秋四目相對。
“你怎麼在這?”謝白臉上有些許疑惑。
“這要問你了。”林秋扯了扯嘴角,“我的生死應該是你經手的吧。”
沒有受到邀請,她不客氣地走進了客廳,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當時說好的退休福利我是一個也沒體驗到,反而先是死後沒人勾魂差點變成滯留鬼,現在又被莫名其妙的複活。”她頓了頓,“複活靈體的代價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除了你我想不到別人。”
剛睡醒被這一長串機關槍似的話語掃射,聰明如謝白也楞了一小會才反應過來,他敲了敲太陽穴:“這兩天忙昏頭了,怎麼把這茬給忘了。是這樣的,”他走過來拿走茶幾上的果盤和水杯,然後飛快地遠離,“由於一些特殊情況,你可能需要延遲死亡......”
一個抱枕砸了過來,謝白端著果盤和水杯靈活閃避。
猜的果然沒錯,“我活著遭你壓榨也就不說什麼了,”林秋冷笑,抄起手邊的遊戲手柄扔過去,“我都因公殉職了你怎麼就不能換個人算計呢!”
謝白把手裏的東西放下:“其實......也不能全怪我......”
“?”林秋簡直不能相信自己聽到的話,“那怪我咯,怪我死的不是時候?”
“那倒不是,主要是最近鬼門關出現了裂縫,有一些厲鬼逃到了人間,大家都忙著勾魂,人手不太夠......”
林秋抱著手臂聽他解釋:“好得很,人手不夠拿死人來湊,那為什麼不招新人呢,今天你最好是能說出花來。”
謝白輕咳一聲:“當年你死的時候其實還有任務沒做完,所以......”
“所以我現在還要給你幹活?”林秋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謝白後退了一步:“理論上是這樣的。”
林秋:“如果我不呢。”
謝白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你要是真不想幹,那我就另找別人,正好一會兒地府那邊引魂者會來一趟,”他看了看表,“順道就能帶你去投胎。”
沒想到他答應地這麼絲滑,林秋被噎了一下,滿肚子怨言無處發泄。
她現在還真不能去投胎,最早也要等林老太家的事情安穩下來以後。
她沉默了。
謝白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打著哈欠惋惜道:“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在這幫忙,畢竟你是最優秀的,而且特殊時期工資翻倍。”
“裝什麼大尾巴狼,”林秋眯起眼睛,“我剛剛還在想我為什麼會重生在這個時候,原來都是你算計好的。”
早就知道謝白心眼多,可當真的算計到她頭上的時候,她心情還是很差,“你知道這時候老林需要我,所以我肯定不能去投胎,有人給你幹活這樣你就輕鬆多了是吧。”
謝白無辜地看著她:“你想太多啦......”
話沒說完就被林秋打斷:“別演,直說吧,你又給我挖了什麼坑。”
謝白笑得很狡猾:“你來的正巧,我這裏有個案子,一直沒有人接......”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抽屜裏摸出一本文件夾。
文件封麵都被盤包漿了,顯然不是一直沒有人接,那剩下的解釋就是別人接了,又退回來,這隻能說明任務很棘手。
林秋苦著臉看了看,靜默了兩秒,忽然爆發出一聲怒吼:“賀家老宅!你個遭瘟的謝白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遭瘟的謝白伸出食指抵在唇邊,笑盈盈地看著她:“小孩子不可以說臟話呦。”
“那個鬼地方不知道被誰蔭庇過,想當年我巔峰時期做任務都離得遠遠的,現在?我頂多算半個活人”林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連靈體都看不到了,你指望我去給你找人?”她覺得謝白簡直喪心病狂,“想讓我灰飛煙滅可以直說。”
“陰陽眼你不用擔心,你剛剛複活,各項能力完全恢複需要一段時間,沒準明天你就會發現自己完全恢複正常了。”
林秋翹著腳倚在沙發背上,眯了眯眼:“你對這個流程很熟悉嘛。”
謝白立刻否認:“話可不能亂說,小心我告你誹謗啊。”
林秋其實一點也不關心謝白做過什麼違法亂紀的事,隻是被他擺了一道,心裏多少有些不滿,想要給他添點堵。
賀家老宅所在的山從上到下籠著一層起淨化作用的結界,像他們這種非人的成分但凡靠近就是個灰飛煙滅。
林秋撇了撇嘴,言歸正傳:“那我以什麼身份進去還能活著出來,給個確信?”
謝白:“當然是他的未婚妻啦。”
林秋點點頭,一邊看資料一邊向他伸出手:“可以,身份證明。”
偷學了附身禁術的地府實習生跑進賀家尋求庇護,有點意思。
謝白站在她麵前一動不動,林秋晃了晃手指:“我的身份證明呢?”
謝白指向天花板:“現在應該還在路上。”
林秋皺眉:“?什麼意思?”之前做每項任務之前,謝白都會把身份提前偽造好,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謝白:“我聽說有人想撮合你和賀家大少爺......”
林秋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曾經有個學藝不精的神棍給大齡未婚青年賀寅禮算了一卦,說什麼娶了萬家女兒會帶來轉機之類的。正巧最近賀家最近亂象頻出,迷信的賀家家主覺得這是上天給自己家撥亂反正的機遇,於是對萬家拋出橄欖枝。
但因為是高攀,萬孟才又不希望自己寶貝女兒嫁去受欺負,於是對她恩威並施強取豪奪。
林秋當年不堪其擾,也懶得和他們玩過家家,於是幹脆調任到其他地區工作,直接表演一個原地消失。
但現在她跑又跑不掉,臉上浮現了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你搞什麼?我為了加班還要搭上自己的終身幸福?”
謝白渾不在意地擺擺手:“嗨,嚴重了,你又在人間待不了多久哎哎哎你別走啊!”
林秋站起身,抖了抖手上的任務書:“原來這才是你把我找來的真實目的。”她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謝白微微一笑,狐狸眼眯成一條縫:“你想多了,這不是湊巧嗎。”
“嗬嗬,那還真是怪巧的。”
如果把私人生活和工作混在一起那他就不想接這個工作了。
林秋懶得和他爭辯,放下資料準備離開。
“作為交換,”謝白忽然朗聲開口,“我可以允許你在合理範圍內單獨處理林翠花家的事情,不用向我上報。”
林秋腳步一頓,到底還是玩不過這個老妖精。
回身重新拿起任務書,她歎了口氣,“我的儲物戒指在你這吧。”
“是的是的在這裏,”謝白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枚刻著古樸花紋的暗銀色尾戒,重新笑得見牙不見眼,“我往裏麵又添置了些寶貝,絕對夠用。”
林秋拿著戒指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出,險些夾到謝白高挺的鼻梁。
大門關上的那一刻,謝白忽然斂起笑意。
一向無所不能的白無常麵上罕見地出現疲憊,他搓了搓臉,指縫間透露的眼眸深不見底。
他緩緩看向林秋離開的方向。
“優秀員工啊,希望你能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