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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查案

等到謝姝再次回到昭平侯府的時候,已經過了兩個多時辰,韓晏拿著部下從刑部取回的工具將明安的狀況大概檢查了個遍。他心下頗多疑惑,剛準備進侯府和衛承打個招呼便看見謝姝領著一群人浩浩蕩蕩朝他走來。

“謝少卿你可算回來了!”當著大家的麵,韓晏還是得以官職相稱,他一抬頭看見謝姝白淨的額頭上多了一塊紅色的印記,平素就頗為嚴肅的神情現在如同雪上加霜。

嘖嘖,看形狀像是那位用茶碗砸的。

“宋院正,麻煩您了。“謝姝跟身邊站著的一位官服老者道。

韓晏為官時間雖然不長,卻知道這位禦醫的大名,這位宋院正出身江湖,不僅醫術精湛,而且對毒和蠱也頗為了解,曾經在當今聖上作滇南王的時候救過聖上的性命,頗受重視。這次謝姝第一時間就把他請來,實在是明智之舉。

“你們先留在這裏,”謝姝回頭交代了幾個皇家近衛後道,“韓侍郎,隨我一同進府接旨吧!”

謝姝和韓晏等人剛剛踏進侯府的大門,跟在侯爺身邊的那個近衛便出現了。

“兩位大人,這邊請。”

那人還是一身麒麟衛隊服,隊服是暗紅色,明明那麼顯眼的顏色,那人的存在感卻如此的稀薄。

謝姝知道,將自身的存在感融入自然是對隱衛的要求,上次在盈夏案子裏,在侯爺身邊的也是他,想必是暗衛的頭目。

昭平侯府真是個絕佳清幽之所,走到院子經過影壁,院子裏隻聞鳥鳴,前院製式規整,卻植了許多草木和湘竹,倒是與昭平侯本人的性格不太相符。

衛承斜倚在正廳的梨花椅上喝茶,看見兩人便站起了身,他的眼神劃過了謝姝的額頭時明顯停了一瞬,隨即謝姝清清楚楚的看見那雙桃花眼中閃過的揶揄。

“謝少卿的前額似乎總是多災多難。”

聽了這句話,謝姝一下子就被拉回了三司會審大宮女案子的那天,那日是她與昭平侯的初見,然而無論是那日,還是現在,無論是下屬被冤,還是即將成婚的天之驕女莫名身死,這個人永遠都是那副淡定表情,說著譏諷的話,微微上翹的嘴角總是讓人覺得他在笑,可那笑容是陰冷的,嘲弄的,高高在上的,看的謝姝的心裏起了些怒氣。

她又想起剛剛天寧帝最後跟她說的那幾句話,嫌少露出生氣表情的臉上陰沉的嚇人。

“衛侯爺,韓侍郎,接旨吧!”

一時沒控製好自己的情緒,說出的話都顯得生冷強硬。

“門下:長女明安,靜賢姝德,仁孝武彰,今駕鸞西歸,朕心悲戚,責令大理寺少卿謝旻主理明安公主案,刑部從旁協理,禦史台監理,限七日內結案,自今日起,公主停靈昭平侯府,七日後歸葬皇陵。主者施行。”

謝姝話音剛落,涼涼地瞥了一眼衛承。

說句實話,盡管她不喜這個侯爺的性格,當她在殿上聽到皇帝這般吩咐的時候,內心著實是驚訝的。按理說,這公主還未正式與昭平侯定親,連擇吉都未完成,便要停靈侯府?別說以後誰要嫁給昭平侯都要掂量掂量有個公主死在了門前,還停靈七日,更何況,衛承侯爵的身份貴重,又是朝中的重臣,陛下此番行事,不知道衛承心裏是不是也會有怨言呢?

話雖如此,這位天家的父親是了解他的女兒的,這最後的回魂七日,讓她住在最愛人的府上,在離他最近的地方,也算是了了她最後的心願吧。

然而衛承的臉色變都未變,仿佛謝姝報的不過是今日晚間要吃的菜名。

“臣衛承接旨。”

“臣韓晏接旨。”

兩人起身後,謝姝便對衛承說道,“侯爺,待宋院正和我們二人檢查完畢後,便要請近衛和侍女進來停靈,侯爺請辟個地方。”

“自然,玄九。”衛承毫不遲疑的招了招手,那名麒麟衛從側麵走出,“照謝大人的話去辦。”

“是。”

處理好了這邊事,謝姝和韓晏便快步走出府外,明安的屍身未動,仍然停在門前攆中。宋院正掀了簾子正在驗看。

“宋院正,如何?”謝姝問道。

這位太醫院院正回過身來,作揖道,“想必侍郎也以檢查過了,公主沒有明顯的外傷,不過具體的還要一會兒請乳娘幫忙仔細驗看。”

韓晏點點頭,“的確,我覺得似乎是死於中毒。”

“目前來看應是中毒無誤,公主麵容似是更加豔麗,這種毒下官還未得頭緒,隻能先取公主的一點血液拿回太醫院查驗。還有,”宋院正皺了皺眉,“今日辰時下官還給公主請過平安脈,當時是沒有任何異常的。”

“您的意思是這中毒是今日辰時之後的事了。”謝姝點了點頭,隨後作揖道。“兩位大人都已驗看完畢的話,我便差人將公主抬進府裏。”

“那微臣就先回太醫院了,有消息再令人稟告二位大人。”

宋院正告辭後,謝姝命留在原地待命的皇家侍衛把轎子抬進府去。

“停靈侯府?”人都走後,韓晏小聲的問道。“真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

“七日內結案,你我若是沒個合理的交代,後果你清楚的很,還有心情在這裏關心別人?”謝姝皺了皺眉說道。

她麵色還是陰沉,韓晏對她還算了解,難得見謝姝將這般的情緒寫在臉上,一時也拿不準她到底是為了什麼發怒。

沉默了半晌,韓晏小心翼翼的拿眼看她,“你這頭沒事兒吧?要不要拿藥擦一擦?”

“沒事兒,先辦正事要緊。”

“莫氣莫氣,為人臣子的都是難免的。”韓晏拍了拍謝姝的肩。

謝姝閉了閉眼,吐出一口長氣,“我倒不是氣這個,陛下喪女,悲痛之時做出的事情做臣子的如何能計較?你知道陛下跟我說了什麼嗎?”

韓晏向她投向疑問的目光。

“陛下告訴我,在昭平候之前,還有一人曾向陛下舉薦過我。”

“誰?”

“明安公主。”

韓晏驚訝的張了張嘴,越說聲音越小“我還以為,公主不找你麻煩就不錯了……”

謝姝不可置否的深吸了一口氣,“明安公主跟陛下說,大理寺正謝旻為人公正,一心為民請命,為了查明真相敢於強權抗爭,是真正的好官。”

韓晏愣了半響,歎了口氣。

“明安公主還跟陛下為我請賞,說我查明了盈夏死亡的真相,但她卻對我言辭不敬,失了天家的顏麵冷了臣子的心。”

韓晏又拍了拍謝姝的肩膀,“放心,我們會查出真相的。”

謝姝長出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我知道,斷案切忌放入個人的情緒,隻是覺得太可惜了。”

“的確,公主這樣的人該是長命百歲,平安無憂才是。”韓晏用手擋著嘴,越說越小聲,“你呀,看著穩重謹慎,實則是個重情重義的性子,你看侯爺就比你鎮定多了……”

謝姝斂了眉頭,衛承的表現的確太冷靜了些,可是她氣歸氣,理智的想一想,他這樣的人仿佛有過多的情緒反而不正常。無論如何,在沒有找到任何證據之前,謝姝都要對他保持懷疑,衛承這邊都還要再查上一查,不過當務之急,她還是要先去宮中一趟。

走進明安的淑明齋的時候,謝姝是有點驚訝的。雖說她是一個外臣,從未進入過後宮之地,但明安身邊伺候的人實在是少了些。除了前段日子死了的大宮女盈夏和今日陪她來擇吉的乳娘,她的近侍不過隻有一個名叫婷玉的小宮女,年紀尚淺,看見謝姝的時候尚坐在公主的寢殿門前哭泣,兩個眼睛腫的跟桃兒一般。

“大人。”婷玉跪著請了安,頭低著。

謝姝看著她因啜泣而顫抖的瘦削肩膀,心裏歎了一口氣。“莫哭,先起來吧,平日伺候公主的隻有你們幾個嗎?”

“是的,公主喜靜,也不喜多人伺候,平時除了奶娘和我,還有,還有盈夏姐姐,其他下人是進不了公主的寢殿的。”

謝姝點了點頭,“那平日公主的吃食呢,你們可曾親自試毒?”

“無論是膳房送過來的吃食,還是別的宮的,我們都要一一試驗。”

“寢殿裏的擺設可曾動過?”

“並未。”

“那你隨我一起進殿吧。”

明安的寢殿大氣雅致,殿內擺設考究,桌上有些糕點,謝姝拿出袖筒內的銀針試驗了一下,並未見毒。公主的床前有個妝台,妝台上的一件東西吸引了謝姝的注意。

那是一件半成品的刺繡,繡的是鴛鴦戲水,隻是這繡工一看便不是上成。

“這是公主繡的嗎?”

婷玉看了一眼答道,“是,公主說要在出嫁前完成,送給衛侯爺,比繡坊呈上來的更有心意。公主自幼便喜歡學習兵法策略,甚是瞧不上女兒家閨閣的玩意兒,這次為了衛侯爺公主想自己來繡。可惜,這件繡品再也沒有完成的那天了……”說罷眼淚便又成串的掉。

謝姝想起明安死時的那個笑容,想必在路上,她還算著日子,想要親手繡個喜帕送給夫君,所以才會這般喜悅。

她心情又添了絲沉重,紅顏薄命,最是令人惋惜。

“公主近日狀況可有異常?”

“並無,”婷玉搖了搖頭,“若是非說近日有何變化的話,就是公主在服用桃夭閣購來的玉容湯。”

“桃夭閣?”謝姝一下子便想起了開在她們家雪落居對麵的那座小樓。

“但是太醫院驗過了公主才開始服用的。”

“今日公主吃了什麼?”

“今日公主是在淳英公主那兒用了早飯,回來便梳洗出門了,說是午飯要在侯府用。”

淳英公主是聖上的二女,生母便是當今皇後,而明安公主的生母在聖上做滇南王的時候便因病去世,後被追封為皇後。明安和淳英年紀相差不大,自幼便玩在一處,因此便感情深厚。

謝姝邊檢查著寢殿的每一處細節,邊聽婷玉講這些宮闈之事。她把胭脂融於水中,挨個驗過,都未見毒,繡線,發釵等等也都查驗過,結果毫無頭緒。

“今日誰陪的公主去見淳英公主?”

“是乳娘。”

謝姝點了點頭,安慰了幾句便離開了。

從宮裏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了,謝姝起了馬便往侯府趕。

剛進侯府,便有下人迎了上來。

“謝少卿,請跟小人這邊來,侯爺和韓侍郎都在等您。”

衛承這侯府實在是管的好,下人全都是令行禁止,頗有眼力見兒。

她跟著引路人來到了侯府的東北角,短短幾個時辰靈堂居然已經布置妥當,明安也已經被安置在一個紅色漆棺內,棺身用金漆描繪著四神,頗為華貴。

衛承坐在堂內的一個角落,臉龐淹沒在陰影中看不清神色。韓晏在靈前慢慢踱著步子,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謝姝進入靈堂之後一言不發,直直的走到靈前,取了三支香,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

人生於世間,便永遠也不知道下一秒會處於何種境地。

上一次見麵,謝姝跪在堂下,明安站在堂上,臉色蒼白卻神情堅定的為一個侍女討回公道。

而這一刻,她躺在棺中,與謝姝死生相隔。

“怎麼樣,有什麼線索麼?”見謝姝整理好了情緒轉過身,韓晏才上前問道。

“整個公主的寢殿查過了,沒有異樣。”謝姝搖了搖頭,“你這邊呢?”

“叫乳娘幫忙檢查過了,確實沒有外傷,是毒無誤。

“乳娘可還在侯府?”

“在,她還要為公主守靈。”

“好,我還有話要問她,不過在此之前,”謝姝從懷裏拿出了那個繡了一半的鴛鴦。“衛侯爺,這個是我從宮裏帶出來的。”

她走到了衛承的麵前,伸手將繡品遞給了他。

“這是什麼?”衛承神色如常,接了過來。

“這是明安公主親手所繡,公主自小喜武,從沒學過女工。這是她第一次學著做的,想要當作喜帕送給未來夫君。”

想了想,謝姝又補充道,“是我擅自做主拿了出來,想著若是侯爺肯收下,便是對公主心意的一點慰藉。若是侯爺覺著為難,想必公主也願意將這方喜帕帶走,便陪著公主下葬吧。”

衛承緩緩的將目光轉向她,點了點頭。“多謝。”

他站起了身,這樣近的距離,謝姝感受到了與之俱來的壓迫感。她本來身高就不矮,又穿了方瓊雨特製的鞋墊,衛承居然比她高出了一個頭,他繞過她,拿著那方喜帕走到了公主的漆棺前,放進了她手裏。

謝姝倒也不意外,拱了手拉著韓晏便退出了靈堂,去尋乳娘問話。

直到走出了院子進了回廊,韓晏終於忍不住開口。

“一方帕子都不肯留,太狠心了吧。”

“是太過狠心了些,不過倒是令我有些改觀。”

“啊?”

“他並未在你我麵前做戲,做那些痛心疾首模樣,說明他骨子裏是有幾分真性情。情未至深,又何來那些要死要活的戲碼,不過是惋惜罷了,如同你我兩人一樣。不過終歸是不同的。”

“是不同啊,天家賜婚的公主未過門就死了,這讓世人怎麼看啊。”

“倒不是因為這個,明安不僅是皇家公主,還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子,試想一下這樣品德貴重,身份高貴又真心愛你對你的女子死了,豈能不難過?隻是侯爺這樣的人不會明著表現出來罷了。

兩人穿過回廊,步入前院。

“的確是令人歎惋,不過想想,就算是再好的女子,我若是不愛,也難與她朝夕相處。”韓晏道。

謝姝突然問道:“我們這次機緣巧合,也算是將侯府逛了個遍,這偌大侯府,你可曾見到一個女眷?”

韓晏搖搖頭。

“感情最容易被拿捏。衛侯爺這樣的人若是娶妻最看重的可能便是合適吧,”謝姝歎了口氣,“位高權重,娶個沒有感情且有足夠自保能力的妻子,才不會成為他的軟肋。”

“這麼一說,倒也是個可憐人了。”

謝姝擺了擺手,“個人選擇罷了,這次的案件,不知是衝公主還是侯爺來的。若真是衝侯爺來的,連公主身份都不足以讓明安有活命的資本站在侯爺身邊,那這背後的東西,可夠我們查的了。”

還有一些話謝姝沒有說出口,今天的事似乎可以證明衛承的選擇並無可厚非,若今天是衛承的摯愛出了事,他想必也不能冷靜的坐在那,把一切安排妥當了。

不過像他這樣性格的人,可能一輩子都不可能有摯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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