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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賜婚

那夜,明安做了一個夢。

她本來以為她會夢見盈夏,結果卻是夢到了與衛承初見的那天。

那時的衛承不過十七歲,跟著他的叔父在南疆立了戰功,入宮請封。明安站在父皇的身邊,看著鮮衣怒馬的少年官拜大將軍,那還略顯稚嫩的臉龐上還帶著桀驁,他看著明安,勾唇一笑,便可見日後的傾城風流。

明安隻是撇了撇嘴,沒有在意。

王孫公子,相貌堂堂,一朝封臣,年少輕狂。這種人她見的可不少。

但終究還是不一樣的,明安看著他一步步的戰功顯赫,青雲直上,隻用了不到三年的時間,便成了父皇的左膀右臂,朝中人人敬畏的昭平侯。入朝堂可運籌帷幄,出沙場則威震三軍。

不變的是他初見時的一抹笑容,桀驁輕狂。

這京城張狂的王侯將相不少,但驕傲的可以完全說到做到的隻有衛承一個。

可日子久了,明安發現自己偏偏喜歡他的這種目中無人。

她是天家的公主,是永安之亂中一身鎧甲,隨父征戰的沙場女將,她自視甚高,一直以來,她認為自己什麼都不缺,什麼都不想要。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明安漸漸覺得,一個人的靈魂終究難以度過這世間的萬般艱難坎坷,其中有一種最難熬的,叫寂寞。

她渴望一個人,懂她知她,相守相伴,渴望一個懷抱,溫暖堅定。

衛承的身上有一種難以磨滅,難以忽視的光芒,與年齡無關,那種強大來自於他的內心。明安崇拜英雄,愛慕這種強大。每當明安看著他的時候,仿佛一切的困苦都煙消雲散,隻要他在身邊,她想要的漫天煙霞不過在他揮手之間。

在這個夢的尾聲,明安將她的鎧甲存放於櫃底,著一襲紅嫁衣,描峨眉,束高冠,握住他伸來的手,寬大溫暖,這次,終於看見這個年輕王侯的笑容及了眼底。

因為這個夢,明安醒來的時侯,唇角還是微微彎起的,她可以聽到窗外的喜鵲嘰嘰喳喳,這一刻,她突然想見他,想聽他的聲音,想嫁給他。

城西臨近郊外有一片荷花塘,順著池塘往裏走便是昭平侯府。

玄九手裏掂著一截竹子,快步往侯府後院走去,衛承正躺在院子的海棠樹下閉目養神,風吹落海棠花落在他的黑色衣衫上,別是一番唯美景象。

“侯爺,您來看看這個。”玄九一腳剛跨入後院的院門,衛承便睜開了眼睛,坐了起來,抖落了一身的花瓣。

他接過那截竹子,凝眉看了那五個指洞一會兒。“謝旻?”

玄九點了點頭,“那天我依照侯爺的意思,派人查了謝旻,倒是沒發現什麼別的不尋常的,除了這個。”

衛承揚了揚眉,又端詳了半響道,“去找兩截竹子來。”

“啊?”

衛承斜了他一眼。

“……是。”

一刻鐘後,玄九呼著自己紅腫的手指,他的竹子隻留下五個淺坑。而衛承的那截竹子,早已碎成了幾塊,散在地上。

“有意思,有意思。”衛承拿出一塊綢布擦了擦手。

“侯爺,洞穿竹子又不使其毀掉,這等指力必要修習多年,而且是專門修習這個才可以做到。”玄九扁扁嘴,“看不出來啊,那個大理寺正看起來瘦削的很,沒想到如此深藏不露。”

“他是指法大家,所以啊,大宮女的那個傷痕,他一眼就知道是怎麼留下的。”衛承重新在躺椅上坐下,“他深藏不露的地方多著呢。”

“侯爺,怎麼說?”

“你跪小半個時辰就知道了。”

“……”玄九欲哭無淚,“玄九做錯什麼了嗎?”

衛承沒好氣的撇了他一眼,還是解惑道;“你見過人一動不動跪小半個時辰起來神清氣爽,連顫都不打一個的嗎?”

“沒見過,”玄九的眼珠轉了一圈“不過也有可能是跪多了跪習慣了呢?”

“那你就從今天開始,每天跪半個時辰,什麼時候跪習慣了,什麼時候再停。”衛承說完,沒有去看玄九一下子變哭喪的臉,他躺了下來,透過海棠花樹的枝椏裏看天空,嘴角掛著一抹笑,卻目光莫測。

盈夏的案子過了沒兩天,大理寺又迎來了宮內的宣旨,謝姝由大理寺正升為大理寺少卿。

“實至名歸啊小謝,恭喜恭喜。”宋予川對謝姝作揖,“以後就要叫謝少卿了哈哈。”

“宋兄你可不要打趣我。”謝姝哭笑不得。少卿之職本就空缺,她做了幾年的大理寺正,按理說但凡不出差錯,升少卿是早晚的事,但這次……

“靈毓,你來一下。”謝姝的思緒被趙延年打斷了,但見他一臉嚴肅,她也不敢怠慢,跟著趙延年進了他的書房。

“坐吧。”

謝姝拿眼風掃了他的臉色,急忙坐好,拿起茶盞給趙老斟茶。

“今天早朝,昭平侯舉薦了你,再加上前幾日大宮女的案子,聖上亦有所耳聞。”趙延年抿了一口茶,“靈毓,這次你實在有些不該。”

謝姝咬了咬唇,沒有說話。

“你在職五年,一直謹小慎微,性情沉穩,少卿的位子早晚是你的,何必逞一時之能?你可知這次的案子,但凡有個萬一,你自己的小命就沒了!”

趙延年眉頭擰的死緊,言語中有些後怕,“你可知,若是有好歹,整個大理寺也要跟著受牽連!你就敢憑著自己的猜測衝撞公主!謝靈毓啊謝靈毓,你真的是豪氣衝天!把腦袋掛在褲腰上拎著耍!”

趙延年越說越氣,最後把茶盞重重的拍在了桌上。

“大人,”謝姝急忙拜倒,“靈毓並不是為了官職晉升,實在是不忍一條人命無辜枉送。”

“天家之事,如何講得清楚?就算是他無罪,但凡公主要他死,他也無可辯駁。靈毓,你為官多年,還不知道刑不上大夫,法不及權貴的道理麼?”

“靈毓知道,其實靈毓看到現場的時候,心裏便大致清楚了,也一直猶豫要不要為了可能的真相而觸怒天顏,”謝姝言辭懇切,“可終究是,理智蓋不過良知,若那日我因為考慮自己的安危沒有出言揭開真相,那麒麟衛含冤而死,靈毓恐怕一輩子都難以心安。”

“唉!”趙延年歎了口氣,“也不知該說你是適合,還是不適合做這個位置。”

“大人相護點播之意,靈毓銘感五內。日後必當萬般小心。”

“如今昭平侯注意你了,你要格外留意,那個衛承陰晴不定,心狠手辣,可不是你鬥得了的人物。”

“請大人放心,和昭平侯相比靈毓不過是個小小的少卿,也並不值得昭平侯費心。”

趙延年點了點頭,“無論如何,你晉升到了少卿之位,也是值得慶賀的,今日就早些回家吧。日後在朝中務必要謹言慎行,切記保全自己。”

辭別了趙延年已是黃昏,謝姝看了看天,決定出門趕個晚集,置辦些必需品。

初夏的傍晚甚是涼爽,謝姝出了大理寺的門便一路悠閑的往集市走去,買了些紙筆,又看到了團團愛吃的糕點,想著一會兒回家,心裏頗為欣喜。

畢竟,‘謝旻’做上了大理寺少卿,是件值得人高興的事情,爹和嫂嫂想必心裏也會多些慰藉。兄長六年前考上了探花,被編入大理寺,還沒來得及上任便有了永安之亂。當今聖上登基後,整肅了大理寺,卻因為兄長並非前朝朝臣而依舊錄用,未曾想兄長離奇失蹤,她便頂了兄長的名號,一入大理寺便是五年了。

時光荏苒,然而關於兄長的蹤跡卻沒有絲毫音訊。謝姝想,他必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所以才會拋下當時已有身孕的方瓊雨,一走便是好幾年。

其實,當時在堂上那麼衝動著要把展鋒救下來,也是因為他身為兄長的那句話吧。

就這樣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太陽落山了,謝姝才恍然發現晚集已經散了,隻剩下幾個商販在收拾鋪子準備離開。她無奈的搖了搖頭,拎著手上的物件往謝宅走。

集市到城西有一處極佳的賞景之地,叫做迎風閣。它建在一座書院的旁邊,閣樓極高,登上整個京城的景觀盡收眼底。偶爾得了空,謝姝也會在路過的時候上去看看,風吹過仿佛可以吹散胸中桎梏,平添幾分暢快。

此時書院都下了學,頗為安靜,謝姝不經意間往閣上一瞥,發現一個白衣的人影斜倚在欄杆上,風吹過他的衣衫振振,頗有一番道骨仙風之意。

“倒是好意趣,也是真膽大。”謝姝咂咂嘴,剛準備離開,卻突然感覺一絲不對勁,再回頭凝神一看,那人似乎是睡著了,頭一點一點的,頗有越來越往下的趨勢,眼看著便要整個人栽下閣去!

謝姝一個躍起,早把她爹的告誡拋諸腦後,她身姿輕盈,躍至書院屋簷,又是一個騰身,在迎風閣上借了個力,如同一隻燕子一般落在了迎風閣中,一把從裏麵拉住了那個人。

那人的衣衫料子極好,白色的綢緞滑不溜手,謝姝連忙伸出另一隻手扣住他的肩,把他直直扯回了閣中。

一番動作間謝姝也看清了眼前人,這個男人顯然喝了酒,酒氣撲鼻,這番動作還未清醒,他用玉簪簡單的綰著發,臉上帶著一個繁複的銀質麵具,頗為神秘,隻能看到閉著的雙眼睫毛濃密。隻是這拉拉扯扯間動作太大,白衣人臉上的麵具逐漸脫落,順著他高挺的鼻梁滑下,‘啪’的一聲,砸到了地上。

而眼前人好似終於被這聲脆響叫醒,皺了皺眉頭,漸漸睜開了眼。

月色漸亮,風吹過衣袖,撩起鬢邊的發,謝姝好似看到了天上的仙人,貪戀人間的美景和酒,在這閣樓上流連忘返。

謝姝想,此情此景恐怕她一生都難忘,眼前的人溫潤如玉,眉目如畫,而他身後滿城逐漸亮起的燈火,兩者相稱的恰到好處。

謝姝想欣賞眼前的美人美景,然而,仙人並不領情。

他看清了眼前的謝姝後,表情隻可以用驚悚來形容。

“你!”他驚的連忙後退,在退幾步就要掉下閣去“你又來了,這次終於肯要我的命了麼?”

謝姝的微笑還沒來得及收回去,在臉上形成了一個扭曲的表情,她納悶的摸摸自己的臉,不至於吧,她哪裏長得像鬼?

“是了,是今日了。”聲音好似空穀回響般清朗,說的話卻讓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見他踉蹌的幾步向她走來,謝姝的嘴角抽了抽,連忙一個躍身跳下了閣樓,穩穩的落到了地上。

長得怪好看的,可惜腦子不好。

她心裏暗自歎惋,剛想要離開,卻發現了一個尷尬的事實。

自從做了官,就沒怎麼用過輕功,再加上她的鞋子裏有特製的鞋墊,導致她落地的時候不小心崴了腳。

謝姝心裏一聲長歎,強忍著疼痛,頭也不回的往謝宅方向去了。

第二天卯時,謝姝還是有些不適,昨晚回到家中本想找方瓊雨看看傷,可她人不在,謝姝也沒有多理,於是今日便一瘸一拐的去上第一次早朝。

剛在宮門外排好隊伍,便看到身側有一個熟人哈欠連天,直抹眼淚。

“韓侍郎。”謝姝作揖。

韓晏回了個禮,“恭喜謝兄啊,以後上朝咱們倆要站在一起了。”

“大人精神不佳?”

“啊,你們這早朝太早了,到現在還不適應,在我們那裏正是睡的最香的時候呢……”

“啊?”這還早,前朝寅時便要上早朝呢,謝姝心想。

“哦,沒什麼沒什麼。”韓晏擺了擺手,咧嘴一笑。“以後還要謝兄多多指教了啊。”

“不敢不敢。”

早朝一直以來皆是文官武官分列兩旁,謝姝偷偷打量了一番,站在文官前列的是丞相孫文遠,緊接著就是三司的長官。站在武官前列的是昭平侯衛承。

朝會素來冗長,謝姝恪守趙延年的訓誡,恭敬的傾聽,偶爾側一下頭,發現韓晏的看似恭敬的垂頭靜聽,其實眼皮已經不動聲色的閉上了。

“……”謝姝無語的將脖子轉正。

“衛卿。”龍椅上的天寧帝突然道。

“臣在。”衛承跨步出列道。

“衛卿今年已及弱冠了吧,卿自少年起便為國效力,殫精竭慮,如今朕也該賞賜你一門好親事了。”龍椅上的皇帝言辭親切。“不知卿可有中意的人選?”

“臣但憑皇上做主。”

“嗬,我看肯定是明安公主沒跑了。”

謝姝正在關注著朝中對話,突然被耳邊的低語嚇了一跳。

“韓侍郎睡醒了?”

韓晏笑的見牙不見眼,“聽到關鍵地方自然就醒了唄。”

“怎麼?韓侍郎很關注?”謝姝也低聲道。

“哎呀,昭平侯有錢有勢,長得又天上有地下無的,想嫁他的人多了去了!”韓晏吸了吸鼻子,“各種意義上的。”

謝姝點了點頭,將注意力放回到天寧帝身上去了。

“依朕看,朕的明安公主,與卿甚是相配,不知愛卿意下如何?”

衛承的嘴角依舊帶著那抹笑,“公主美貌過人,又是難得的文武雙全,臣若能娶到公主,那才是三生有幸呢。”

“如此甚好,那愛卿就擇日將庚帖遞到禮部去吧。”

謝姝眨了眨眼,遞給了韓晏一個‘你猜對了’的眼神。

韓晏滿臉都寫著得意,恨不得尾巴都翹到天上去。

散朝的時候,謝姝在外麵被攔住了。

“恭喜謝少卿啊。”衛承負手踱步過來,勾唇笑道。

謝姝被太陽打在他金冠上的光刺的有些睜不開眼,連忙躬身作揖道,“多謝侯爺提攜,該是下官恭喜侯爺,以後便要稱您駙馬爺了。”

“禮還未成,謝少卿可要慎言呐。”

這話聽在謝姝的耳朵裏,有一絲說不出來的怪異,怎麼感覺眼前這位如日中天的侯爺不滿意這門親事呢?

“我看謝少卿似乎是身子不太爽利,可要我遣輛轎子來送您回去?”衛承笑吟吟的打量了她一番,最後目光落在了她的腳上。

“侯爺客氣了,隻是不小心崴了腳,無礙。”謝姝瞥見衛承身後不遠處趙延年投過來告誡的眼神,連忙告辭,“多謝侯爺關心,下官先告退了。”

“謝少卿慢走,好好養傷。”他狹長的雙目裏意味深長,還有一貫的戲謔。

謝姝總有種他知道了什麼的感覺,趕快溜了。

衛承看著她的背影走遠,伸手摸了摸眉毛,沒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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