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五十大壽的這天,府邸一片喜慶熱鬧。
我和裴懷之一早就起床梳妝打扮,隨母親一同笑迎八方貴客。
父親幼時隨軍出征,不到二十封狼居胥,成了周朝響當當的人物,後又被江南富商看中,不僅將我娘嫁給他,還賜予他萬貫家財。
戰事平定後,我爹又研究起經商,短時間內店鋪開遍整個京城。
在全國鬧饑荒的時候,我爹大手一揮捐了數百萬石糧食。
陛下念他功績頗豐,賜他襄陽侯爵位,世代承襲。
這本是天大的殊榮,但卻成了我爹心裏的痛。
他和我娘成親十數載,偏隻生下了我這麼一個沒辦法繼承爵位的女兒。
連宮裏的太醫都請了十數個,都說我娘在生我時元氣大傷,恐怕是很難再有孕了。
我娘勸說我爹納妾,我爹卻認定了一生一世一雙人,堅決不允。
好在我爹天性樂觀,慢慢也就接受了他這輩子隻有我這麼一個女兒的事實。
他盡心盡力地培養我,全京城最好的夫子隻給我一人上課,太後身邊的教養嬤嬤專教我一個人禮儀,騎馬箭術更是他親傳。
還沒及笄,我就成了京城遠揚的佳話,都說襄陽侯府出了一個貌美雙全的大家閨秀。
提親的人踏破了我家的門檻,我爹卻犯了難。
他深知京城大家裏的醃臢,不願意讓我淌進這灘渾水。
偏偏這時,裴懷之自薦。
為表誠意,在我侯府做了三年的門客,也給我當了三年的小跟班,無所不從。
在父親的資助下,他考中進士。
父親特地去派人調查了他的身世,是一個相當清白的讀書人家,便來問我的意見。
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深知自己沒有多大的選擇權。
裴懷之長得端正,對我有極好,我便點頭應下。
十裏紅妝,紅綢千裏。
裴懷之就這麼嫁入侯府,成了贅婿。
成婚兩年,他在父親的鼎力支持下,榮升五品官,父親對他極其看好,大有要請聖旨,將爵位傳於他的意思。
這件事情不知道傳到了裴懷之的耳朵裏,在壽宴上不經意地提起。
他一臉誠懇,“嶽父待我如親生兒子一般,京城的人都看在眼中,我自當知足,不應屬於我的,我自然不應該拿。”
我打趣道,“我爹這是不想這爵位落空,你既然入贅了侯府,就是侯府的人了,那不是給自己人了?”
他聽我這麼說,眉頭微微皺起,抿了半晌唇,沒再說話。
贅婿,放在哪個年代都不好聽。
若不是裴家家境差些,光是這副模樣,也能像模像樣地娶個媳婦,在家侍奉父母。
不至於如今他的父母還獨自呆在鄉下的老宅中。
我見他不高興,打趣地轉了話題,借口客人多,讓他去門口接客。
他去得瀟灑,加之氣氛熱鬧,我壓根沒注意他低沉的情緒。
轉身隨母親進了後廳。
後廳中多是女眷,我常年在家修養不見客,上次見她們還是去年三月的詩會。
丞相的獨女滔滔不絕地說著皇帝賞給丞相的荔枝有多好吃,尚書之女也不甘示弱地展示上次進宮時貴妃送的頂珠有多美。
話題不知道怎麼地轉到了家中的姊妹身上。
談及此,向來刁蠻的清雪郡主脾氣上來了,“你們是不知道,我爹娘養在鄉下的那個野丫頭,馬上就要回來了,想到她那粗鄙的鄉野做派我就惡心!”
說罷,她看向我,陰陽怪氣道,“還是你有福氣,家中就你一個,這是獨得恩寵,又不用怕被人排擠!”
這是想把所有的目光都轉移到我身上?
我訕訕地笑了一聲,剛想打個哈哈把這個話題圓過去的時候,府內的小廝忽然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語無倫次,“小姐,快跑!朝廷的官兵來了!陛下已經下旨要抄了侯府!”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瞬間,朝廷的官兵從四處湧進來。
貴眷尖叫著起身在下人的庇護下四處逃竄。
我還沒弄清楚情況,就被人架著肩膀摁在地上,地上的小碎石戳進肩膀,磨出了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