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人請客吃飯,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更何況這是她應得的,更應該吃得心安理得。
三人回到城裏的時候已經巳時了,采薇已經累的走不動路了。
可看這宿大人和自家女郎走起路來,那叫一個臉不紅,氣不喘,她是折騰不起了,連忙道:“女郎,再走下去奴婢可真的要提前見閻王了,要是您心疼奴婢,隻管好吃好喝給招呼回來,這粥鋪我就不去了。”
薑逢也不勉強,讓采薇先回去,自己則和宿淮來到那家著名的徐記粥鋪。
蒸籠裏是熱氣騰騰的包子,小二忙的不亦樂乎,端著托盤跑上跑下,老板也沒閑著,賣力的剁著牛肉餡兒,他手裏拿著錐針,雙手之麻利,一道道刺在牛肉的筋脈上,就跟耍雜技似的。
見宿淮到來,小二立刻熱情地迎了上來,看薑逢穿的樸素,不是什麼要緊人物,目光直接一掃而過,隻與宿淮寒暄:“宿大人總算來了,您今天想吃點什麼?”
宿淮卻是看向薑逢,客氣道:“你想吃什麼,自己點便是。”
薑逢轉頭對小二說:“來三屜包子,再來四碗你們這裏賣的最好的牛肉粥,記得給我放蔥花和薑絲。”
等小二離開後,宿淮才問:“你怎麼知道這裏最出名的是牛肉粥?”說著,他擦拭幹淨凳子和桌子才端端正正的坐了下來。
薑逢笑著調侃他:“這凳子看著也不臟,你直接坐就是了,何必這麼講究?”
宿淮淡淡一笑:“習慣了。”
薑逢了然:“我知道了,你這人有潔癖。”
宿淮勉強笑了笑,也不好多說什麼。
不一會兒,小二端著食物走了過來:“宿大人,您請慢用啊,要是缺什麼隻管招呼小人便是了。”
宿淮客氣點點頭,再次提及剛才的話題。
薑逢喝了兩口粥,心滿意足,這才緩緩道:“當然是進門的時候就看到了,你瞧那老板,每一針都刺在牛肉的筋脈上,這可比加了鬆粉的牛肉還要嫩滑。”
“看不出來你對吃的居然這麼講究。”宿淮扒拉一碗粥過來,薑逢卻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大人,您可是說過要請我吃飯的。”
宿淮看著桌上的三碗粥和兩屜包子,又看到薑逢那護食的表情,不禁有些好笑:“你不會告訴我,這些都是你自己要吃的吧?”
薑逢輕咳一聲,有些尷尬地說:“這兩天走的路確實多了點,體力消耗得大,得好好補補。”
宿淮忍不住笑出聲來:“好,那你盡管吃,我銀子帶夠了。”說完,他便招呼小二重新上了一碗粥。
“對了宿大人。”薑逢忽然想起什麼,放下勺子,伸手去取腰間的竹筒,道:“說來也奇怪,這種黑線蟲我在趙夫人身上發現過,而今日尋你弟弟屍體的時候又發現了這種蟲,我不知道這兩者有沒有關聯,但你是鎮妖司的人,這些事歸你管。”
宿淮接過她的竹筒,原本想打開看一眼,但一想到那扭動著的身軀,蠕動的模樣,就覺得沒來由的惡心,他隻好道:“能否把竹筒借我?”
薑逢道:“當然,一個竹筒而已,我雖然窮但還不至於那麼吝嗇,反正屍蟲就在竹筒裏,你回頭自己慢慢研究便是了。”
宿淮點點頭,等吃的差不多了,他才正色道:“其實說起來能找到宿憂的屍體,全是你的功勞,我之前承諾過,一定會重重答謝你。”
薑逢頭也沒抬,繼續在碗裏挑著牛肉,淡淡地說:“嗯,我知道,宿大人打算怎麼感謝我?”
宿淮道:“我家有一間空置的宅子,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可以讓人收拾出來,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薑逢抬起頭,眼神中帶著幾分戲謔:“宿大人這是想金屋藏嬌?”
宿淮被她的話說得差點嗆到,耳根子瞬間變得通紅。他定了定神,有些尷尬地說:“你莫要開這種玩笑。”
薑逢輕笑一聲:“大人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在京華待不了太久。”
宿淮點了點頭,不方便多問,隻好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強求。那宅子位於朱雀大街正南,如果你需要的話,隨時可以來鎮妖司找我。”
“朱雀大街?”薑逢手一抖,神情變得有些恍惚,喃喃念道:“朱雀大街......”
宿淮察覺異樣:“怎麼了?”
薑逢搖搖頭:“沒什麼,就是聽著有點耳熟。”
宿淮道:“你一定聽過關於時家的事,那宅子是高祖皇帝所賜,如今國庫空虛,想流拍出去,也無人敢買。”
薑逢哦了一聲,道:“死了這麼多人,誰敢去住啊。我倒是敢,就是沒錢,不過我也待不久,也無所謂了。”
聞言,宿淮垂下眼簾,看著碗裏的粥,濃密如扇的睫毛輕輕遮掩著他的目光。兩人吃完飯後,宿淮結了賬,又打包了一些包子讓薑逢帶回去。
薑逢接過油紙袋子,道:“宿大人,我想過了,還是銀子更實在些。”
宿淮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會派人送來的。”
薑逢道:“也不急,你先處理宿二少爺的事。”
兩人就此分別,薑逢回到胡桃巷。
院裏的雜草被清理了,顯得更加光禿禿的。
她推開采薇的門,發現小丫頭正在睡覺,輕手輕腳放下一籠包子,然後才去井水邊梳洗。
這是個難得的好天氣,有風有太陽,她決定不回房間,搬了張搖椅到院裏,脫去鞋襪,用手絹蓋住臉,躺下就睡。
她倒是在這小院子裏躲了清淨,可整個京華卻因她而熱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