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輕蔑的語氣猶如一把尖刀刺中了眾人的眼。

薑家的確境況不佳，王府想要悔婚也可以理解，但這樣明目張膽的，欺負人家一個小姑娘，屬實有些過火了。

趙夫人越聽越氣，夾起一片牛肉，道：“太妃有所不知，我與夫君曾經駐紮邊疆時，有糠咽菜已經是福氣了，如今這美味佳肴的，也很少能吃到。現在陳國的紛爭終於平息，看樣子我們也得好好享受一下，免得因為沒吃過好東西，就被人當作笑柄了。”

采薇開口道：“趙夫人說的不錯，見識這個東西，還真不是吃點山珍海味就有的。那奴婢鬥膽發問，太妃可知靈為何物，可知占卜問卦，可見過長兩個腦袋四隻手的人？可這些我們女郎都見過，在我們沐陽，但凡女郎信步一走，不是東家送肉就是西家送魚，原因很簡單，那便是不圖虛名。”

“......”

秦太妃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竟無言以對，胸口感到一陣悶痛。

薑逢還以為今日有什麼熱鬧看，結果隻是言語奚落加羞辱，看來這皇室的手段也不過如此。

也許原來的薑逢或許會因感到屈辱而暴走，但是現在的薑逢不會。

對她而言，這樁婚事不是必需品，就算沒有嫁進王府，她照舊能把老宅贖回來，隻是到底是先皇賜的，雖說沒有下旨敲定，但好歹也要體麵的把婚事退掉，才不會給薑家帶來麻煩。

她擦了擦嘴，起身說：“家父忠厚仁義，為國捐軀，這一點不容詬病。薑家如今確實沒落了，高攀不起王府，所以太妃和王爺都覺得委屈，其實說起來委屈的又何止你們？”

“在不知對方相貌品性的情況下，我就要草率嫁人，說來我也很委屈，來的路上還在想，既是先皇所賜，定是金玉良緣，可如今看來，當年先皇病重，也總有不清之時。”

說到這裏，她向眾人施了一禮：“小女還有要事在身，感謝太妃和王爺今日設宴款待，告辭。”

薑逢轉身離去，步伐堅定而決絕，僅用兩句話便捍衛了薑家的尊嚴。

秦太妃的臉色愈發難看，今日所說所做，倒成了跳梁小醜！

眾人亦是沉默不語，趙氏夫婦心裏也盤算著，原本是想攀上這條大船，可未曾想連一個孤女都容不下，又有什麼前途可言？

於是在薑逢走後不久，也起身告辭了。

整場一直沒說話的中年男人起身道：“這趙大人是老臣請來的，如今拂袖而去，多半心裏有別的想法了，老臣與他們一道回去，還請王爺和太妃自行安置。”

“勞煩太師費心了。”目睹人影消逝，蕭明祈有些氣餒，看了眼自己的母妃，道：“你可知那趙鈺榮升青龍衛副指揮使，對我有多少幫助嗎？若能爭取到他的支持，我....”

“阿祈....！”秦太妃氣息微弱，顯得頗為疲憊，蕭明祈急忙上前扶她，“母妃您怎麼了，莫非胸口又痛了？那群庸醫開了方子吃了藥也沒用，您等著，我這便去紫雲觀請青葉道長來！”

秦太妃抓住他的衣袖：“本宮不礙事的，現如今皇帝身子不佳，正是你們的好機會，不要因我而受阻，本宮新換了湯藥，喝了便會好。”

“可是....”

“別可是，祈兒你聽我說，今日母妃當著薑逢的麵說這些，便是想她知難而退，男子漢大丈夫心要狠，若是她擋了你的路，必要時刻可以無所不做，至於太後那個賤人....”

秦太妃話音未落，她便暈厥過去。

蕭明祈抱起母親，急道：“愣著做什麼，去把青葉道長請來！”

王府瞬間陷入混亂。

薑逢走出院子，見眾人慌張奔波，她則是神色自若的望著院中的黑氣，仿佛太妃暈倒一事，全然在她預料之中。

離府後，主仆二人都深吸了口氣，享受外麵的自由空氣。

采薇忍不住抱怨道：“今夜真是一團糟，您看那太妃，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好像誰求著嫁進來似的，還有那個王爺也是，虧我以為是個好的，沒想到心腸這麼壞，女郎，咱們再也不要來了！”

薑逢有意逗她：“早上還有人說，老夫人交代了，得督促我這門婚事一定要成，如今怎就不來了？”

“我呸，成他個大頭鬼，就這般人家，哪裏配的上你！”

看她氣急敗壞，薑逢忍不住笑：“不過來還是要來的，不看僧麵看錢麵，婚可以不成，權當是為了銀子吧。不然沒錢的話，老夫人交代的事情沒辦利索，我們回去也隻能睡大街了。”

沒錢的滋味確實難熬。

采薇困惑：“您是說咱們還得來？為什麼？”

薑逢不願多說，徑直往街邊還沒打烊的麵攤走去，匆匆扒拉了幾口麵，勉強填了肚子，眼看子時將近，兩人也不敢逗留，迅速趕往虹橋。

宿淮已經等候多時，他褪去了白日裏莊重的官服，換了一襲月牙白的直裰，內裏是精致的掐絲銀邊圓領袍，手裏緊握著一個古樸的木盒，端正的立在橋邊。

薑逢匆匆趕來，略帶歉意的說：“宿大人，路上耽誤了些，讓你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