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辭大感冤枉:“我哪兒敢凶你啊,闔府上下,誰有你脾氣大?”
林枝不答話,宋辭就主動問她:“今天為什麼不高興?”
林枝垂下濕漉漉的眼瞼,看起來好像恢複了幾分清醒,放開了他的手,說:“沒有不高興。”
宋辭坐在她床邊,沒有揭穿她,仍是在循循善誘:“不是說不上城牆麼,怎麼又去了?”
“卿卿邀我去的。”林枝說,“我不去,她上不了城牆。”
宋辭問她:“看到冬陽國的太子和三公主了?”
“沒有。”林枝很誠實,“離得太遠了,我什麼都沒看清。”
她也沒興趣看清。
宋辭想起進城前,舒昀望向城牆上的眼神,眸子暗了暗,交代她:“明晚宮宴,不要離人。”
林枝醉得暈暈乎乎的,聞言皺了皺眉,努力撐起自己已經搖搖欲墜的意識,問他:“發生什麼事了?”
宋辭也不瞞著她,說:“今日你和祝七姑娘在城牆上時被冬陽國太子看到了,他對你起了意,雖然我警告過他了,但我擔心他還是會趁著明晚的宮宴動些不該動的心思。”
林枝沉默半晌,說道:“你看我說什麼來著,該落到我頭上的,我怎麼躲都躲不過去。”
她不過遠遠看了一眼,都能入這位太子殿下的法眼,怎麼不算冥冥注定呢?
聊起正事,她多少清醒了幾分,隻是渾身虛軟無力,仍是躺在床上沒有動。
宋辭明顯很不喜歡她這樣的說法,皺著眉厲聲道:“什麼落不落的,我不是讓你少胡說八道嗎?”
林枝興致缺缺,甚至有點困。
她一旦恢複理智,身上的鋒芒就又回來了。
宋辭也拿她無可奈何,歎了口氣,繼續道:“他無論有什麼算盤都打不響,我隻是要你注意自身安全。”
林枝應了一聲,問他:“那那位三公主呢?”
宋辭瞥她一眼,說:“一樣,無論他們打的什麼算盤,我都不會讓他們打響。”
林枝安靜了幾息,還是忍不住問他:“你跟冬陽國的三公主是舊識?”
“不認識。”宋辭想都沒想,“她自己說我兩年前在三峽嶺救過她,就自己湊上來套近乎。”
林枝轉念一想就明白了。
兩年前宋辭出兵三峽嶺,救下無數百姓,那冬陽國公主,估計是混在其中了。
宋辭見她不再繼續問下去了,又主動問:“今日不高興,是因為她?”
林枝不說話。
她一遇到不想回答的問題就這樣,寧願沉默也不想撒謊。
宋辭雖然常年帶兵征戰,但到底也是看著她長大的,知曉這就是默認的意思。
他抬手,撫了撫林枝的頭發,說:“枝枝,你不用害怕。”
她醉酒回來,是宋辭直接將她抱到床上的,這會兒發間的珠釵步搖都沒摘,硌著他的手心,也不疼,但還是讓人覺得不舒服。
他順手將林枝發間戴的發飾一一取下,交給候在一旁的朝雲,說道:“我這一生,並無娶妻生子的打算,無論是冬陽國的三公主,還是祝太傅家的七姑娘,於我而言,都隻是不相幹的人,你不必因為此事感到惶然或不高興。”
他的語氣並不十分鄭重,但林枝知道,他這番話並不是在哄騙自己。
她有些呆愣,像是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宋辭接著說:“永安侯府永遠都是你家,我永遠都隻會是你一個人的哥哥。”
林枝一顆心忽悠悠地蕩著,聲音有點啞:“你不娶妻,皇上皇後那兒怕是不好交代。”
“無礙,我會處理。”宋辭拉過被子,仔細給她掖好,哄著她,“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林枝定定的看了他好一會兒,才乖乖閉上眼睛。
宋辭一直守在她身邊,直到她的呼吸慢慢變得均勻,才起身準備離開。
臨走前,他交代朝雲:“照顧好姑娘,她今日飲多了酒,會不舒服,身邊不能離人。”
朝雲福身行了一禮,應了聲是。
出了林枝的屋子,宋辭也沒急著走。
夜風刺骨,他負手立在院子裏,回頭去看林枝屋簷下紋絲不動的琉璃宮燈,裏頭燭火明亮,不論冬夏,都會燃到天光大亮。
這是整個永安候府最明亮的居所,是宋辭心底最後的一束光。
他將傾其一生,保護好這道光,永遠不會讓她熄滅。
...
隔日便是宮宴。
林枝酒醒之後,又恢複成往日理智淡然的模樣,對昨日的失態絕口不提,仿佛從未發生過。
她用過早膳後,同平日一般先是看了半日賬冊,晌午還小憩了一會兒。
直到日頭開始西移,才不緊不慢的起來梳妝打扮,準備進宮參加宴席。
朝雲打開裝衣服的箱籠,問她:“姑娘,今日要穿哪套衣裙進宮赴宴?”
林枝坐在妝台前,回想起昨夜宋辭說的話,說道:“挑件稍微素淨些的,不要那麼打眼。”
朝雲聞言應了聲是,又低著頭在箱籠裏翻了好一會兒,拿出一套水藍色的輕羅雲錦裙,問:“這件如何?剛做好的,還沒穿過呢。”
雖說是要稍微素淨些,但畢竟是宮宴,也不可打扮得太過寡淡。
且她為世家貴女,又與皇族沾親帶故,是萬不可在別國使臣麵前,失了大盛的顏麵的。
這雲錦名貴,在光亮處能泛流光,水藍色卻淡雅婉約,不會太惹眼,最是適合不過了。
林枝回頭看了一眼,點頭:“就它吧。”
朝雲幫她換上衣裙,係裙帶的時候還是有些犯愁:“姑娘,若那位冬陽國太子真的覬覦您,您就是穿得再低調,也藏不住吧?”
更何況就她家姑娘這長相、這身段,哪怕是穿粗布麻衣都是獨一份的好看,何談錦繡華服?
“無事。”林枝淡淡道,“有哥哥在,不會有差錯。”
朝雲自是相信宋辭能保護好林枝,隻是想想還是覺得很不得勁,一張清秀的小臉皺巴巴的。
“這冬陽太子的眼神也忒好了吧,離得這麼遠,都還能看見您。”
林枝將梨花鈴鐺仔仔細細地係到腰間,安慰她:“許是哥哥誇張罷了,隻這麼遠遠的看一眼,人都不一定看得清,能起什麼心思?最多是好奇罷了。”
她今日往低調打扮,也隻是不想節外生枝罷了。
“別皺巴巴著臉了,今晚宮宴隻是接風宴,無論冬陽國是什麼目的,也不會今夜就出定論,不用太緊張。”她說,“平常心,同往日進宮赴宴一般就是了。”
朝雲習慣有一分想八分,自昨晚聽到宋辭講冬陽太子對林枝起了意,心裏就一直七上八下,這會兒根本平常心不了。
但又不想林枝跟著她一起煩心,隻好悶悶地應了一聲,拿起檀木梳,繞到她身後為她盤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