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人方才還讓我早些歇息。這是有什麼急事,要突然帶這麼多人來本公主的營帳?”
沈書瑤正準備睡下,就聽見營帳外傳來一陣倉促腳步聲。
蘇宴安目光沉沉的走進,那興師問罪像要討債的架勢,讓沈書瑤堪堪壓下去的火又“蹭”地一下燃起來了。
“西州王的死,也是長公主計劃中一環?”
蘇宴安開門見山,明是問句,說出的語氣卻是篤定。
“西州王死了!?”
沈書瑤先是一愣,隨後像是猜著什麼。
與江行簡製定計劃時,對方曾說過,這份計劃裏也有他一份私心。
沈書瑤估計問了,江行簡也不會多說,索性略了過去。
現在看來,這份私心就是......
不讓蘇宴安攬下全部功勞,收攏兵權,更不給蘇宴安親自向西州王報仇的機會。
都是狠人。
想到這,沈書瑤心下暗暗評價。
不過,當著蘇宴安的麵,她還是要擺出不知情的模樣。
“蘇大人派的士兵看守不力,關本公主什麼事?”
回身在案桌旁坐下,沈書瑤說得理直氣壯。
蘇宴安眉頭微鎖,正想說什麼,肩處的傷卻傳來一陣刺骨般的劇痛!
“大人!”
副將趕忙上前。
沈書瑤撇撇嘴,正在心裏說了句“看吧遭報應了吧”,就見蘇宴安連咳幾聲,重重地嗆出一口血來!
喂,碰瓷要不要碰的這麼真啊!
她下意識站起身,視線在觸及蘇宴安麵色瞬間,察覺對方並不是裝的。
“先送大人回去!”
原本沉寂的夜就在這樣一波三折中悄然而過。
天色微明時,隨軍大夫才從營帳內走出。
“蘇大人中的箭上應該有毒。”
麵對圍上前的眾將,大夫憂心忡忡:“隻是這毒發作的慢,白日裏並未發現。”
“大人現下如何?”
副將急問。
“毒已經被引出。隻是大人這傷需要靜養,短期內是不能趕路回京了。”
大夫應道。
“那就先在邊界鎮上待一陣子,”副將沉思片刻,與眾人商議:“正好,也能看看邊界民生狀況。”
翌日,除士兵們駐守原地外,沈書瑤同餘下眾人來到城中客棧。
“客官們是自哪兒來?”
這一片到底偏僻,除了經商過路的,基本沒什麼客人。
掌櫃的為他們沏了茶,問。
“嘗州。”
沈書瑤不想暴露身份,隻隨便編了一處地名,蒙混過去。
“嘗州好啊。聽說依山傍水,前朝時又通了運河。”
掌櫃的一拍手,有些羨慕道。
“不像我們這一帶,早幾年時還能見著雨。這三四年也不知是不是觸犯了天條,接連大旱。家家戶戶顆粒無收,我這生意也就更不好咯。”
“顆粒無收?那靠什麼為生?”
沈書瑤眉頭微蹙,想起自己在宮裏時,好像還看過這一帶地方官交到宮裏的折子。
字裏行間對這等民生民情隻字不提,說的都是百姓如何安居樂業,他們如何想方設法讓百姓過得更好。
“第一年,官府裏還給每家每戶發了糧食,說是從京城運來的。”
掌櫃的歎了聲氣,苦笑:“再往後兩年,就沒有了。”
“有條件的人家,都在上年就已經搬走了。留下一些老弱孤寡,苟活的苟活,活不下去的......”
饒是掌櫃的不說,沈書瑤還是倒吸一口涼氣。
饑荒年代,餓急了的人什麼事都做得出。
什麼,也都可以吃。
沈書瑤與副將對視一眼,還未回應,就見客棧外走進一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
“老趙,我想討個饅頭吃。”
看得出,這流浪漢應該與掌櫃的是熟人。
而且是饑年所致,才落得這般落魄的模樣。
“近來天熱,你穿這麼多作甚?”
掌櫃的扔去一個已經幹硬的饅頭,順口問。
沈書瑤這才發現,這流浪漢雖是衣服破爛,但的確穿了好幾層。
難怪她第一眼就覺得有點不對。
“最近不知怎的,總是有些怕冷。”
流浪漢抓起饅頭啃了一口,就這樣生硬的咬著。
“慢點吃,別噎著。”
掌櫃的好心,正想遞上一杯水。
不料那流浪漢像是觸電了般,猛地朝後一讓,表情也變得十分難堪起來!
“不,不要。”
他接連後退,似是對水十分畏懼。
“老兄,我說你最近是怎的了?”
掌櫃的將杯子拿回,忍不住道。
“以往大冬天的,你都往那涼水裏跳,說要洗洗。這陣子身上都有味了,怎的連水都不碰。”
“我......”
流浪漢將一口幹饅頭艱難吞咽下去,憋的臉都紅了,似是也在為掌櫃的詢問困惑。
畏寒,畏水。
沈書瑤打量著麵前人,腦海裏驀地湧現出一種可能!
“你該不會,是得了......”
沈書瑤不知,掌櫃的是不是與她想到了一塊。
隻是掌櫃的話音未落,流浪漢已經攥著饅頭,就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掌櫃的?”
沈書瑤試探著喚了一聲。
對方像是堪堪緩過神來,勉強扯出一絲笑:“沒事的客官,應該是我多想了。”
“時辰不早了,空屋也已經打掃幹淨,客官們樓上請。”
“這掌櫃的怎麼有點不對勁?”
同沈書瑤一起上樓時,副將忍不住壓低聲音問。
“他怕說了實話,我們會離開客棧。”
沈書瑤思量了幾秒,道。
她不知這個時代的古人,對“狂犬病”有沒有概念。
不過從那流浪漢反常的反應來看,畏寒,畏水,極有可能是狂犬病的症狀。
若不出意外,這一片應該不止流浪漢一人感染過狂犬病。
即使大家沒概念,也會將其當成一種可怕的怪病來看。
還是具有傳染性的。
所以掌櫃的不敢實話實說,怕引起他們這群客官的顧慮,砸了自己的生意。
“晚些時候,等掌櫃的歇下了,陪我出去一趟。”
眼下他們掌握的線索實在太少。
和掌櫃的流浪漢他們硬碰硬肯定是行不通的。
若直接亮明身份,想必地方官也會做足準備,躲避他們的糾察。
沈書瑤臨進屋前,吩咐了副將幾句。
隨後在心底漸漸生成了一個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