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即將可以離開明孝陵,可是陳默卻並未因此沾沾自喜,更沒有因此掉以輕心。
他心中時刻記掛著自己和紀綱之間的仇怨,也知道這位錦衣衛指揮使絕不會和自己善罷甘休。
這群錦衣衛全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餓狼。
如果真被對方抓到什麼把柄,那對方肯定要剝他一層皮!
朱棣離開之後,他又將這仔細打掃了一番。
待到打掃完畢之後,他才拿著那件大氅返回山下的茅屋......
朱棣剛剛下山,便看到了守在馬車旁邊的紀綱。
見朱棣已經下山,紀綱立刻迎了上去:“卑職紀綱,參見陛下!”
“嗯,太孫如何?”
“太孫舟車勞頓,此時已經睡下!”
“好,今天陪朕上山的所有錦衣衛,你晚些時候將他們調離南京,我與陳默此番交談,半點內容都不得泄露,若是被我發現有人吃裏扒外,你與泄密之人同罪!”
聽到朱棣的這番警告,紀綱不禁心頭一震。
此時他的心中無比慶幸,慶幸自己之前被朱棣調離。
如若不然,他這個指揮使的位置恐怕都將難以保全。
紀綱連連稱是,並摻扶著朱棣上了馬車。
待到朱棣坐穩之後,他轉身看向了跟隨在身後的幾名錦衣衛:“你們剛才都聽到了什麼?”
錦衣衛個個都是人精。
他們雖然沒聽到朱棣剛才對紀綱的囑托,但卻也知道上位的事情不容泄露。
麵對紀綱的詢問,幾名錦衣衛同時搖頭:“我們剛才什麼都沒聽見!”
“嗯,沒聽見是最好的,如果真的聽到了什麼,那也要永遠保守秘密,如果感覺自己活著可能守不住秘密,那我也可以念在昔日的兄弟情分上,親自送你們一程!”
紀綱語氣雖然輕柔,可其中威脅的意味卻難以掩飾。
錦衣衛中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隻有死人,才能徹底保守秘密。
聽到紀綱的警告,幾名錦衣衛的臉上同時流露出了一絲緊張的神情。
紀綱伸手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放心吧,咱們一起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我絕對不會輕易對你的下手。”
“如今天下初定,寧王那邊還需要幾個眼線,你們今晚收拾一下行李,先去北境監視寧王吧!”
“是,卑職遵命......”
陳默因為和朱棣交談,所以耽誤了下山的時間。
等他回到山下茅屋的時候,方孝孺已經拖著虛弱的身體下了床。
師徒二人在山腳相遇,方孝孺的手中還拄著一根拐杖。
明朝百姓的平均年齡雖然不長,可方孝孺畢竟是養尊處優的官員。
若不是因為這次的打擊,他也不會病得如此嚴重。
看著身材佝僂的方孝孺,陳默心中頓時泛起了一陣酸澀。
他手拿大氅,急匆匆跑向方孝孺:“老師,您怎麼出來了?”
“我看你一直沒有回來,擔心你可能會遭受到錦衣衛的刁難,所以才想上山看看!”
陳默聞言搖頭說道:“您放心吧,那些錦衣衛不敢刁難我,我之所以耽誤了下山的時間,主要是因為遇到了燕王!”
聽說陳默遇到了朱棣,方孝孺表情頓時有些凝重:“朱棣次次上山所謂何事?他該不隻是為了祭拜太祖皇帝吧?”
“老師說的沒錯,燕王這次上山,是為了向我詢問如何推行削藩計劃!”
“你告訴他了?”
“告訴了,如今天下局勢初定,不能再發生戰爭了!”
方孝孺聞言點了點頭:“說的是啊,大明雖然國祚深厚,可又能經受得起幾次靖難之役!”
“子秋,你做的不錯!”
“老師,學生還有件事情要和您說!”
“你說吧!”
“燕王準備重新啟用翰林院,並想邀請您擔任總編修,修著一部囊括古今書籍的巨著,這件事情除您之外,天下無人能夠勝任,學生不想老師在此蹉跎年華,所以自作主張,答應了燕王的邀請!”
聞聽此言,方孝孺無奈歎了口氣:“唉,我本不想屈身事賊,子秋你又何必答應!”
“老師,燕王雖然得位不正,可他畢竟也是皇室正統。”
“您想為先皇盡忠,學生能夠理解,可是這千百年來,無數先輩典籍因此失傳,這也是你我讀書之人的莫大損失。”
“老師身為當代讀書人的根骨,難道就不想做些為後世學者傳道的事情嗎?”
“這樣一來,老師不僅能夠清史留名,同時也能杜絕古今典籍成為絕唱,老師日後必將成為無數文人心目中的典範!”
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下來,陳默已經逐漸摸透了方孝孺的脾氣。
方孝孺雖然性格執拗,可是他卻極注重名聲。
若非如此,那他也不會出言頂撞朱棣,寧死也不肯和朱棣合作。
正因如此,所以他才想到了從後世聲名這個角度出發,借此勸告方孝孺。
方孝孺陳默良久,最終點頭說道:“若是要讓我入朝為官,那我是斷斷不會答應的。”
“可若是要為後世讀書人樹立典範,這個我倒是可以效勞!”
“老師同意便好,我已經和燕王許下約定,他明天便會派人來接我和老師!”
“子秋,我任翰林院編修,那你呢?他可曾給你任命什麼職務?”
“燕王的確想給學生任命職務,但是卻被學生給拒絕了。”
“學生才疏學淺,難堪大用,隻願陪伴在老師身邊,為您端茶倒水,效犬馬之勞!”
聞聽此言,方孝孺大為感動:“好啊,不愧是我的入室弟子,麵厚利而不忘本,收你為徒就是我此生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
恰逢此時,一陣寒風吹過。
方孝孺雙腿戰栗,身體也不由得打起了擺子。
陳默見狀立刻將那件狐皮大氅披在了他的身上:“老師,這是燕王托我帶給您的大氅,他讓您萬萬保重身體,好為讀書人做好表率!”
方孝孺按住陳默的手:“子秋,天冷,這大氅還是你穿吧!”
聞聽此言,陳默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老師,學生年輕,不怕冷,咱們趕快回去吧,我還沒給您做飯呢!”
師徒二人攜手下山,而陳默也在心中暗暗慨歎。
“在山上的這幾天應該就是最踏實的日子了,等到了翰林院,恐怕就要被卷入黨羽之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