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是她離開後的第多少紀元,我已不大記得。
隻隱約記得四季有了許多個輪回,我身邊的草和樹來來回回得黃綠,鑽我軀體的蛇蟲鼠蟻也繁衍了幾百代。
難得有個蚯蚓成了精的,竟有了些造化,能看到我的魂魄。
它一邊鑽土問我為何不去投胎?
我記得自己從前是個不大愛說話的人,可太久沒同我說話了,就一口氣說了許久,道:“我也不知,我一醒來就在此處,勾魂的陰差並不來尋我。”
蚯蚓君即便是成了精,尚未被點化的腦子也不會知道天上地下的仙人們打什麼主意。
它十分愛打洞,以為農家鬆土為修行,偶爾會在田間聽見誰家娶了親誰家生了兒這類的事來和我說,同我憧憬凡人的熱鬧日子。
我活著的時候也經曆過這樣的日子,但已經過去太久,半推半就得大多已經不記得了。
隻唯一記得懷中曾有一份珍藏的書簡,卻被一位路過的新娘拿走,她也十分善良,見我無人掩埋曝屍荒野,為我掬了捧黃土。
我那時無比慶幸書簡已經隨我的屍身一起被蛇蟲鼠蟻啃食,被日曬雨淋消融,連帶著我那些不可言述的舊夢徹底腐爛。
後來又過了許多年,蚯蚓君修行很努力,在凡間做了個小土地公,有兩位我的熟人從他這裏找到我。
他們一黑一白,麵容可憎,是受她曾經所托前來,一個問我願不願意入輪回?
一個問我願不願去她為我安排的那條路?
我恨她騙我,又丟下我,可我還是問他們,哪條路能見到她我去哪裏。
於是白衣少年化作七彩的神鹿,帶我跨過百國,四海和八荒,在霧靄沉沉中停在天的邊際,臨走前卻吞了我的記憶。
這裏將明未明,將黯未黯,我走了很久很久,在一棵枯樹下遇見了痛惜的靈寶天尊,他似乎很喜歡我,點化了我做徒弟,將我分去管理仙凡典籍。
仙史浩渺,藏著人間更迭。
我花一千年潛心修讀,一日,在整理一片舊書時找到本人間典籍,這大抵是哪位仙家在人間曆劫時所記,我隻當是個遊記話本,讀來打發時間。
子虛山是個很神奇的地方,山上長怪獸,水裏長怪魚,平地撥開草叢就是一堆的毒蛇,因此沒什麼人來此地遊玩。
此處是一片荒山,我是這荒山的澤君樂遊。三百年前得了點機緣被點化,被一腳踢到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別看此處就我一個大活人,實際這山上長的,水裏遊的,地上爬的,都是我的臣子。
他們奇形怪狀,且醜得令人發指,且心狠手辣。
我們家這山頭邪性得很,啥也種不活,就跟天上的神農王造福人間時專門從手指縫裏漏了這麼個巴掌大的地方似的,獨獨留著一山的命給閻王爺年底充點業績,
可惜每日會有白色的石頭每天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我剛被從天上踢下來的時候,因為憤怒對天唾罵被雷劈得滿山亂跑,這群家夥貓在洞穴草地裏,估計沒見過哪種生物生命力如此頑強,看雷公電母批累了後離開,黑成焦炭的我竟然還十分堅強得活著,叼來許許多多石頭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