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劫匪在樹林裏放冷箭,距離有點遠,奴才看得不太清楚......他戴著鬥笠,麵上蒙著黑布......眉眼都看不到......”
“他不胖不瘦,應該比奴才......高半個頭,對了,他的身板很直,比竹竿還要直......整個人看著很有力氣......”
“他穿著一身黑衣,沒看清是什麼布料,腳上穿著一雙烏皮靴......對了,烏皮靴好像磨破了。”
“他隻放了一箭,確定射中大公子的胸口,就走了。”
“......奴才想起來了,那劫匪翻身上馬,身手利落,一看就是練過的。”
“奴才抱起大公子的時候,那劫匪坐在馬上望著大公子......奴才......奴才好像看見了他的的眉眼......眉毛很粗,濃密,雜亂,眼睛不大,很黑很沉,戾氣很重......”
葉姝影坐在畫架前,雙目微闔,腦海裏反複地回蕩著這些描述。
巴掌大的俏臉平靜如一潭死水,沒有半分漣漪。
日光從明淨的軒窗斜斜地流淌進來,把她白嫩如雪的肌膚照得幾近於透明。
須臾——
她忽然睜眼,拿起一支炭筆,在自製的畫架白紙上落筆。
下筆果決,線條流暢。
全身心的投入,讓她進入渾然忘我的境地,沒察覺到外邊有人靠近。
葉洛風站在房門外,溫柔地看著她。
妹妹在作畫?
他親自去二十裏外的山野,把妹妹接回家已有五六日,並沒有聽她提起過,她會作畫。
妹妹是跟檀老爹學的畫畫,還是自己琢磨的?
葉洛風盡量不驚擾她,站在外邊靜靜地守著她。
看著她的眼神,溢滿了憐愛與寵溺。
他和妹妹是龍鳳胎,出世不到兩個月,祖母強行把妹妹送走,以至於妹妹在偏遠的山野之地吃苦二十年。
他是兄長,拚盡餘生之力也要護住妹妹,保她一生平安喜樂。
就怕......他沒那麼多時間了。
想到此,葉洛風冷峻的眉宇凝結著一縷輕愁。
他看見妹妹放下炭筆,便走進去。
葉姝影站起身,清俏地笑,“哥哥,你來很久了嗎?”
葉洛風搖頭,溫潤的目光落在那張畫紙上,瞳孔微震。
怎麼可能?!
她扶他坐下,見他的麵色更加蒼白,斟了一杯茶遞給他。
哥哥自幼體弱多病,身軀清瘦,膚色是病態的蒼白,稍不注意就會受寒病倒。
“你還好嗎?”
葉姝影摸摸他骨節突兀的大手,很涼,瘮人的涼。
葉洛風被雷電劈到似的把手縮回去,耐心地諄諄教誨。
“妹妹,雖然你我是親兄妹,但我們都長大了,在自家也不能逾越......”
“哥哥,我知道。”她不是不想遵守,而是不屑。
她把畫紙取下來,放在案上,“你應該記得這人吧?”
他拿著畫像,死死地盯著,“像,幾乎一樣......”
因為過於用力,他的手背一條條的青筋隨時會爆出血來。
他勞心費力地精心養了十幾年,總算把這破身子養得七七八八。
卻沒想到三年前,他帶著小五和四個護衛去鄉下莊子收租,回洛陽的半途遇到劫匪。畫紙上的這人射他一箭,箭鏃有毒,以至於他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江太醫耗盡畢生所學才清除他臟腑裏的毒素,保住他這條命,但千瘡百孔的身體雪上加霜,比年幼時更差了。
油盡燈枯,他最多還能活兩年。
雖然過去了三年,但葉洛風對這個射殺他的劫匪,還是恨得咬牙切齒。
“妹妹,小五跟你說的這個劫匪嗎?”
四個護衛都死了,隻有小五知道事發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