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陸老夫人哪裏是不想活,她是太想活了。佳娘上前端著藥盞不經意端詳,陸老夫人以為她要喂自己藥,急的哼叫不止。
“母親不想喝藥?”佳娘問道。
陸老夫人哆嗦著全身,費了好大力氣才啐道:“呸,毒婦。”
佳娘秀眉緊簇,聞音知意。難不成陸老夫人懷疑自己下毒不讓她康健?
腦海裏閃過那張冷峻的臉,可又不敢相信。
“母親既不想吃藥,那就算了。”佳娘將藥盞遞給翠巧吩咐道:“今後若是不想用也不必強求。”
陸南方心思深沉,不管下沒下毒,她都是不想摻和,也不想管陸老夫人吃不吃藥。
陸老夫人聽此言倒是受了激,賭氣似的睜開眼惡狠狠地看著她。
佳娘溫柔笑道:“母親好好養病,兒媳就不打擾您休息了。”
陸老夫人看著眼前看似柔順好拿捏的佳娘,明明是同一個人,周身的氣勢卻與曾經截然不同。
情緒湧上心頭,卻連咳嗽的力氣都沒有了,一口氣梗在脖子上,漲紅著臉。
翠巧見了忙上前替她拍著胸口平氣。老夫人向來不喜歡商戶出身的大夫人,這家裏所有人都是知道的,隻是當初老太爺親自訂的婚,任誰也無法改動。
佳娘也好奇,隻是祖父去世的早,訂婚的緣由就連父親也知之甚少,隻知道祖父與陸老太爺是舊相識,二人互相換了信物就約定了她和陸北方的姻緣。
與彩雲回了房中,佳娘又坐在了繡架前。
直到彩雲讓人擺晚飯,她才回過神。隻見粉藍色的丁香花在芭蕉樹旁大簇大簇的開著,丁香手爐被她放在腿上,早已沒了溫度。她也不知為何好端端的芭蕉圖,突然就把丁香繡在了上麵。
她想著如今天寒,不知開春了院子裏會不會種下這兩棵樹,念及此不自覺的多了些許好奇。
秦淮河已結了一層薄冰,往來船家早停了搖櫓船,就連花樓樂坊也不如往日般熱鬧。
舊欄茶社自入冬以來就鮮少有人來品茶聽書,馮三因有正事要做索性掛了寒冬停業的牌子,關了店門。
今日雪停天晴,不知怎的又開了門,旁人也沒在意。
雨過天晴色的簾子後,馮三正替陸南方換藥。
“大人,下麵已經統計好了,這次咱們折了三個兄弟,一個小旗,兩個校尉。”馮三道。
陸南方皺眉:“哪三人?”
馮三道:“藩司衙門那條街的賣貨郎李清風、給胡布政使外室家送菜的陳木、還有右參議王詢府中的小廝陳新。”
“陳木和陳新......洪熙年來的兩兄弟?”陸南方問道。
陸南方依稀記得那兩個少年的樣子,不算機靈卻一身的力氣。
“正是呢。”馮三惋惜道。
“你安排人多送些撫恤金去他們家,按......百戶的份例。以後他家中也請附近的兄弟幫忙照看。”陸南方道。
馮三忙道:“大人心善。”
心善,他陸南方並非良善之人,這些年手裏的血不知沾了多少。這樣的日子他也有些膩了。
陸南方思索片刻:“剩下的事可都清理幹淨了?賣貨郎和王詢那裏就不用再安排了,送菜的安排人頂上去。”
“大人放心,沒有絲毫循跡。”馮三保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