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原本要被杖打三十大板子的，在聖女的求情下，五皇子大發慈悲地給她減了一板子。

那板子上布滿了鐵釘，一襲淺綠色宮裝被滲出的鮮血染成了深色。

那名嬤嬤是宮裏的老人了，在宮裏伺候了各宮主子大半生，臨了卻因聖女一句隨口的抱怨被這般對待，還要感激聖女的寬容大度。

這哪是為百姓伸張正義、為民祈福的聖女，分明是借屠刀殺人的劊子手。

隻要鮮血不染她分毫，她就還是高坐雲端之上的聖女。

嬤嬤身子不好，還沒打夠二十九個板子就咽了氣，但誰會注意到呢。

在這偌大的皇宮裏，人命如草芥呐。

聖女端坐在高堂之上，與我分享她與五皇子遊玩之時遇到的趣事。

突然想到什麼，她臉色變了：

「還有，我們遇到了一個賣菜的老婆婆，她居然1文錢就將不新鮮的蔥賣給百姓，簡直就是黑心販子！」

身旁的五皇子將茶盞遞到她麵前，她輕輕抿了一口。

「天雪姐姐消消氣，我不是將她砍了頭嗎，再也不會有人欺負老百姓了。」

見我一直低著頭，聖女突然看向我，問我怎麼了。

我咬了咬舌尖，清醒了不少後抬起頭揚起笑：「沒事，殺得好。」

是啊，殺得好，殺得太好了......

一文錢，便輕飄飄要了我全家老小的命。

在我好不容易找到父王和母妃的陵寢，想將金銀珠寶拿出去給爹爹治病時，才發現，一切都晚了。

我馬不停蹄地趕回家，站在家門口時，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卻朝我撲麵而來。

家裏靜悄悄的，越靠近爹爹的房間，味道越濃烈。

深吸一口氣我猛地將房門一把推開，眼前的場景幾乎讓我軟倒在地，手中握著的糖葫蘆也跟著滾落在地上沾上灰塵。

我扶著門框跌跌撞撞地來到爹爹的床前，顫抖著觸碰爹爹的大手，可他身上早已沒有了人的體溫，全身上下爬滿了可怖的屍斑。

爹爹，為什麼，為什麼不再等一等我，為什麼......

想起往日純良溫厚的爹爹，我忍不住趴在床前哭得泣不成聲。

好一會我才想起，不對，奶奶和小弟呢？

我用力擦了擦淚，撐起身子往門外走去。

剛到集市就被和奶奶一起賣菜的王婆婆拉住了：

「哎喲，小雅，你怎麼才回來啊，你奶奶，嗐.......」

心中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我急切地扯著她的衣袖問她奶奶怎麼了。

她深深歎了一口氣，我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你奶奶，因為賣了不新鮮的蔥給別人，被來巡訪的聖女和五皇子給，砍了頭啊。屍身好像被他們扔到了亂葬崗......」

王婆婆的嘴動個不停，我卻完全聽不清她在說什麼了，腦子嗡嗡作響，疲憊的身子晃了晃，隨後就像瘋了一般跑去亂葬崗。

這裏充斥著惡臭，飛蚊，蛆蟲，我卻什麼都感覺不到了，一具一具地用手翻開那些屍體，我卻怎麼也找不到奶奶的屍體，隻能跪在地上無助地痛哭著。

突然餘光瞧見一個紅色的物件，我定了定神，一寸一寸地爬了過去。

這，這是我給奶奶親手編的保平安的紅繩.......

從此，亂葬崗邊上多了一座新墳。

我帶著紅繩回家找小弟，村長卻跟我說：

「哎，可憐的喲。你弟弟晚上出來說找奶奶，卻不慎掉落池塘，等村民發現的時候已經救不活了。敲你們家的門，沒人應，我們大家夥啊就將他葬在後山了。」

小弟他，才三歲啊......

我還記得，出門前他拉著我的袖子輕輕搖晃著對我撒嬌：

「阿姐，你回來的時候能給我帶一串糖葫蘆嗎？村裏的阿生哥哥說可好吃啦～」

「不過，要是，太貴了話，阿姐就不要買了喔。」

「奶奶賣一捆菜才賺一文錢呢......」

玉蝶郡主的封號昭告天下後，皇上便為我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冊封宴，邀請了各大世家的子弟。

其目的，不言而喻。

暮色漸濃，一頓觥籌交錯後，皇帝問我：

「蝶兒，在場的世家子弟可有你歡喜的？」

聞言，我下意識地了一眼台下某處又快速收回，羞澀地搖了搖頭。

「嗬嗬，蝶兒放心，有朕，為你做主！大膽選。」皇帝大手一揮，給足了我底氣。

宴會前，經過禦花園時，我看到聖女與丞相家的公子韓宋玉雖相距甚遠，可兩人的視線交彙在空氣中時，若有若無的曖昧氣氛縈繞在周圍。

天雪自小便被欽天監選中成為聖女。

為保持她心靈的純淨，宮中沒人敢告知她，她成年那天做完最後一場祭祀後，會被進獻給皇上。

寓意，她是天賜的禮物，自然是給天子享用，才能讓整個魏國福澤綿長。

哪怕，以皇上的歲數都能當她爹爹了。

此刻，他們兩人韓宋雲坐在左側，聖女坐在右側。

我往右側抬起了手，餘光看到聖女鬆了一口氣。

嗬嗬，我伸出食指一轉，指向韓宋雲的方向：

「皇上，韓公子風姿高雅，儀表不凡，蝶兒一見傾心，甚是心悅。」

對於我的選擇，皇帝滿意極了：

「哈哈哈，好好好！這簡直是，天作之合，佳偶天成。」

「朕這就為你們倆賜婚！宋雲，你可願？」

台下的聖女早已慘白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