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菜肴很是豐盛,但江沅一點兒胃口也沒有。
那幅畫她可是收過買家定金的。如果遲遲交不出貨,那這筆定金她得給人退回去,
幹這一行的人少,圈子小,若是把事情辦砸了,以後便很難再接到類似的活兒。
可原本不是一切順利麼?鴻陸驛站當晚怎麼會突然多了那麼多守備,甚至還安排了弓箭手呢?
她一邊想,一邊麵無表情地捧著碗,低頭慢吞吞往口中扒飯。
“吃魚。”
沈良玉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她的碗中。
江沅把魚肉送進口裏,心不在焉地囫圇咽下。
大概她今日是真的背運,吃塊魚都能被刺卡住。
細刺卡在喉嚨口,咽也咽不下,吐又吐不出,江沅難受的皺起小臉,眉毛擰在一處幾乎打成了結,原本嫩白的皮膚生生憋成了粉紅色。
她弓起腰背,一手撫在胸口,一手捋到頸項上,不住幹咳。
沈良玉覺得她這副樣子,有點兒慘兮兮,還有點兒......好笑。
“別急,咳出來就好了。”
他趕緊輕輕拍拍江沅的後背。
江沅咳的愈發厲害,明顯卡的難受已極。
沈良玉這下子也顧不上笑話她了,趕緊在她背上重重拍了幾下。
江沅被他拍的猛咳幾聲,終於將魚刺吐了出來。
她抬起臉,有些怨懟地看著沈良玉,眼圈紅紅的,淚珠在眼眶裏直打轉:
“沈良玉,你是不是想拍死我?”
沈良玉一時語塞。
他方才著急,好像手上確實用了力。宛曈一個柔弱女子,想必也著實痛了。
沈良玉有些無奈,又夾了塊魚肉,這一次他格外小心,把魚刺都剔好了,方才放到江沅碗裏:
“少胡說。你是我妹妹,我心疼還來不及。”
江沅眨眨眼,方才痛出的淚珠湧到眼角都忘了擦。
這話......是從沈良玉口中說出來的?
沈良玉:......
“吃飯!”
“哦。”江沅趕緊又捧起了碗。
冷冰冰的木頭人,這才是她熟悉的那個沈良玉。
目光一瞥之際,屋角小幾上一支精致的白瓷梅瓶落入眼中。
“那是什麼?”她往嘴裏扒了口飯。
沈良玉隨著她的目光看去:“桂花釀。”
“宛曈會喝酒麼?”沈良玉笑著問她。桂花釀馥鬱清香,酒性不烈,她想嘗嘗倒也無妨。
這桂花釀極好,酒味醇甘清冽,又隱隱泛著些桂花的幽香,一杯下肚,江沅頓時覺得今日的不快已被掃去了大半。
萬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幾見月當空。
此話誠然不假。
可惜江沅的酒量並不好。
幾杯酒落入口中,原本白玉般的肌膚漸漸染上一層薄粉,像是三月裏初綻的桃花,一雙明麗的眼眸,此時像是霧中的清潭,蘊上一層淡淡的水汽。
屋中的東西仿佛成了精,不止模模糊糊晃動起來,還輕聲嗡嗡著像是在說悄悄話,隻有沈良玉還是沉默如故。
不過,清俊的五官此時在她眼中亦模糊起來,像是被水墨胡亂塗抹了一番,變得有些滑稽。
這樣子,還挺可愛的。
她忍不住笑著伸手去扯他的嘴角。
沈良玉:......
他隻從她手心裏輕輕一曳,便卸去了餘下半杯酒,轉身把盛酒的梅瓶放回原處。
一回身,卻發現人已經趴到桌上了。
這樣便醉倒了。
沈良玉搖搖頭,有些後悔讓她喝了酒。
桂花釀雖是清酒,但喝多了亦是會醉的。
看著在桌上趴成一團的江沅,沈良玉有些無奈。
“宛曈?”他輕輕推了江沅一把。
江沅晃了晃,換個姿勢又不動了。
沈良玉彎腰輕輕將人從桌畔扶起,江沅眯著眼睛,腿腳仿佛都已不是自己的了,堪堪走了兩步,便一頭往地上栽。
沈良玉趕緊抱住她。
“沈良玉......”她小小掙紮一下,嘴裏含混不清喚了句。
“我帶你回去休息。”他稍一用力,將人攏好抱起。
江沅覺得周身一暖,輕飄飄的像是在騰雲駕霧。
這感覺......還挺好。
她彎起唇角,縮縮身子,心安理得朝沈良玉懷裏鑽了鑽。
沈良玉:......
他現在很想把她扔出去。
江沅醉的迷迷糊糊,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麼開心事,忽而嘴角輕輕揚起,軟軟糯糯抱住了他的腰。
沈良玉的心突然軟了一下。
他沒把人扔出去,而是穩穩地抱著她回了擷秀苑。
如水月色瀉落,將二人的身形拉的很長。
沈良玉用腳尖抵開房門,走到床榻旁把江沅小心放下。
人似乎已經睡熟了,均勻的呼吸間帶了淡淡酒香,長長的睫毛在臉上落下濃密的陰影,唇邊猶還沾著幾滴桂花酒,仿若花瓣上凝著的露水。
沈良玉下意識伸手輕輕拭去那滴酒,不曾想指尖驟然覆上一點溫潤綿軟。
他瞬時收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