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呀,我沒聽清楚你說的話,你能再說一遍嗎?”宋清秋剛才猜測信中所寫的內容,想得太投入走神了,笑著掩飾自己的尷尬。
許增良絲毫沒有生氣,抬手撫著她的頭頂,“他在信中都跟你說些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些關於城裏的事,還有他工作上的趣事。”那位筆友的信中也的確就寫了這些。
這並沒有打消許增良的疑慮,思索了下,斟酌出口,“交友是好事,但也要保持一定距離。”
“那是一定的。”宋清秋抿著嘴,兀自笑出聲,“誰也比不上咱兩的關係。”
“那倒是。”許增良點點頭,兩家大人是老鄉很早就認識,關係又好,在他們小時候,雙方母親做主定了娃娃親,兩人之間的親密自然無人能敵。
他知道宋清秋隻是想通過筆友了解外麵的世界,因此沒有要怪她的意思。
關鍵,他也不忍心怪她呀。
他的手伸進斜跨的軍綠色帆布書包裏,想變戲法似的,掏出來兩個熟雞蛋塞到她手裏。
“哪來的?”宋清秋欣喜地眨著眼睛,輕輕地剝皮,白嫩嫩的蛋頓時呈現在她的麵前。她輕輕地咬一小口,立刻感到一種愛的甜蜜縈繞於心頭。
“我媽給咱倆煮的,趁熱吃。”許增良從學校趕回家中,從雞窩裏掏出兩蛋煮了,又順便把家裏剩下的一塊發糕帶上來找她。
宋清秋真是餓了,眨眼間一個雞蛋下了肚,將剩下的一個揣進兜裏,準備留給奶奶吃。
許增良趕緊拿出那塊發糕,示意現在就吃掉。拿回去,她連渣也吃不到。
宋清秋吃下一大塊就說飽了,見許增良扳著一張臉,她用肩膀碰了碰,“哎,你笑一笑嘛,其實你笑起來挺好看的。不是有這麼一句話嗎,愛笑的人,運氣都不會差。”
“偷換概念!”看到她期待的小眼神,許增良不由自主地揚起唇角。
兩人一路有說有笑的,很快來到他們所住的那條街。
宋清秋停下腳步,“好了,你到家了,把柴禾給我吧。”
許增良瞪了她一眼,“隔著兩家的距離,我把柴禾給你送家去就是了。”
“謝謝小許同學啦。”
“叫哥哥。”
“哼,你又占我便宜。”
宋清秋撇撇嘴,甩開步子往前。
許增良快步追上,“我比你大三天也是大,對吧。”
“切!”我就不叫。
剛到走到院外,就聽到東屋那邊傳來她父母激烈地爭吵聲,並且愈來愈響,愈來愈明確。
怎麼又吵起來呢?
宋清秋搖搖頭無奈地歎了口氣,推開大門,指了指院落一角,讓許增良把柴火放在了那。
許增良拿下挎著的軍綠色書包給了她。
書包裏裝著她上課用的書,宋清秋跟許增良道謝後,鑽進西屋,捧著書翻看著。
東屋的爭吵繼續,馬翠萍喋喋不休的數落著丈夫,“家裏都沒餘糧了,你不幹活少吃點不行啊。瞅瞅養的三個丫頭片子好的一點沒隨我,任吃倒是隨了你······”
宋展坤是個大肚子漢,一人的飯量能頂五個漢子,當然他能幹也是出了名的,人送外號“宋鐵人”。
聽媳婦這樣說,宋展坤頓時不幹了,音量拔高不少:“我去年一天工都不舍得歇,平均每個月五十多塊,錢呢,我掙得錢呢。”
“你掙得錢是不少,咱家吃飯是個大頭,再去了人情世故,剩不了三瓜兩棗。去年你丈母娘家下澇雨,房子塌了一半,我把攢得那點錢借給你丈母娘蓋房子了。那錢又不是不還,嚷嚷什麼呀,我還知道你要受傷嗎?”
“咱家到現在還租屯子裏的房子住,把錢都給了娘家,你真行!”宋展坤越想越生氣,“我一個大男人一頓飯兩餅子已經吃得夠少了,再少吃直接紮住脖子算了。”
“我這不是已經給家裏拍了電報,還沒來信嗎。”
宋展坤覺得心裏憋屈得難受,一肚子火又沒地方發,拄著拐杖下了地,披上大衣往外緩慢地挪著步子。
宋清秋挑起門簾出來,擔憂地注視著父親的背影,“爸,我推你出去走走?”
“行,我想去雅魯河邊看看。”
宋清秋抱出來一床被子,放在獨輪車上,扶著父親坐上去,再用被子裹住父親的雙腿。
推著父親出了門,往屯子外走去。
來到河邊,天黑下來,聽到幾聲淒慘又高亢的鳥鳴。
宋清秋豎起耳朵細聽,這聲音從遠處那片蘆葦叢傳來。
停好獨輪車,提著礦燈尋聲而去,小心翼翼地在蘆葦叢跋涉。
身後傳來父親的喊聲,“秋兒,那片蘆葦深處有沼澤,危險,快回來。”
“我看一眼就回。”宋清秋敷衍的回了句,繼續前行。
揪心的鳥叫聲越來越近,撥開蘆葦叢,一隻丹頂鶴趴在那。
鶴看到有生人靠近,叫聲更為高亢了,掙紮著就要站起。
看到鶴的左側翅膀被一隻楊木箭穿透,宋清秋扯著嗓子喊道,“爸,有隻丹頂鶴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