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子摔倒在地。
隔壁床上,白布緩緩飄落。
我看見車禍女孩竟轉向了我,眼窩中早已沒有了眼睛,隻剩下兩個黑漆漆的血洞。她竟然在笑。
我毛骨悚然,這是一具屍體,已經死了有二十四小時,渾身已經僵硬,無法動彈才對!
她是怎麼勾住我的衣服的!
我咽了口唾沫,心裏說服自己,這一定是錯覺,一定是意外,是剛才那個西裝男擺弄屍體的時候,不小心勾到了。
可我越是這樣催眠自己,心裏越是清楚。
屍體產生屍僵後,是極為堅硬的。想要改變肢體形狀,至少要一個成年男人用很大的力氣才行。
可剛才西裝男處理屍體時,並沒有動過屍體除了眼睛之外的任何部分。
我動作很輕,生怕這個屍體忽然活過來。
不是我開始信鬼神什麼的,而是經曆過這幾個小時的詭異事件後,我的世界觀已經開始慢慢改變了。
不說別的,就拿我額頭上的眼睛說事。
正常人能在額頭長出第三隻眼睛麼?
我開始懷疑,自己隱隱卷入了一個大漩渦中。周叔和我室友,都隻是犧牲品。
女屍的手正如我所想的那般,僵硬無比。廢了好大的勁,我才把她的指頭一個個從我衣服上掰開。
整個過程我緊盯著她的臉,生怕會忽然站起。
好在並沒有出什麼事。
可當我徹底掰開她的手掌時,竟然有一片白色的東西從她手掌中滑落出來。
我猛地退後好幾步。
等那片東西落地後,我才看清,不過是一片白紙罷了。
但我始終不敢妄動,聯想到我得到戒指時的場景。這具女屍在我眼中算是極度危險。
天曉得這回掉下來的又會引發什麼。
時間過了幾秒,外麵的喧鬧聲越發大了。
人群已然接近這裏。
我隱約聽到“他就在裏麵”“給周館長報仇”“法律製裁”等話。
我猛然意識到,如果周叔的死被推測起來,我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他死前最後聯係的人,是我;死亡的原因和戒指有關,也是我;而殺人東西,也與我相關!
我總不能和憤怒的人群解釋西裝男的存在。第一,他們會把我當成瘋子,第二,瘋狂的人群是什麼都聽不進去的。
匆忙中我躲在了床下。
這些喧鬧的人和西裝男不同,他們在殯儀館工作,對死者有敬畏,是不敢隨便亂掀死者白布的。
這一躲,那片白紙像是有魔力一樣,順著不存在的風就朝我這裏飄了過來。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我腳邊。
這是非要我看了。
我隻得撿起那張紙條,拆開來。
上麵隻有兩個字,我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怎麼會這樣?
白紙黑字,清晰無比,我卻始終不敢相信上麵的內容是真的。
我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聲!我的半邊臉被自己打得生疼,火辣辣的。
感覺到疼痛,我才確認自己沒有出現幻覺。
“救我。”
上麵寫著這兩個字。
哐當一聲!
大門被推開了!
“出來!”
“殺了人還想跑!枉我們把你當人看!”
“梁明,出來!”
聽到他們的聲音,我心裏頓時咯噔一下,真的和我想的一樣!
他人不知西裝男的存在,殺死周館長的線索,自然就被引導了我身上!
“吵吵什麼!都吵吵什麼!不知道這裏是停屍間嗎!還想把這滿屋子的屍體都給吵起來啊!”
一個生硬忽然蓋過其他所有聲音,同時我聽見,原本雜亂的腳步聲也停止了。
是看管停屍房的孫老頭!
孫老頭的資曆極老,可以說是殯儀館的第一輩員工了。現在就在殯儀館裏掛個閑職,但所有人都很尊敬他。
至於他的年齡,沒人知道。殯儀館裏有傳言,很久以前,孫老頭已經死過一次了......
孫老頭一吼,其他人頓時慫了。有的人還反駁說看我逃進了停屍房,現在我身上背了兩條命,必須給他們一個交代。
兩條命?我先是一愣,隨即意識到,我的室友也死了。
孫老頭罵罵咧咧的把那群人趕了出去,說隻要他孫老頭在這裏看著,沒人能不過他的眼進停屍房。甭管梁明那小子犯了什麼事兒,也不該來停屍房找,因為活人進不了這裏!
活人進不了這裏,這是什麼意思?
讓我沒想到的是,人群竟然真的在孫老頭的嗬斥下離開了。
孫老頭在門口望了望,似乎在確認人群離開。
等過了一會,喧鬧聲徹底散去,他才歎了一口氣,把門拉上。
哐當。
停屍房又陷入黑暗中。
我原以為這件事會就這樣過去,沒想到接下來,老孫頭的一句話,讓我的心跳都頓了一拍。
“三隻眼睛的小家夥,我幫你解決了這麼大的麻煩,還不出來和我老頭子見一麵?”
我心知躲不過去了,隻好側身從床下站了起來,衝孫老頭感謝道,謝謝孫師傅幫我,我......
見我真的出來,孫老頭怪笑一聲。不等我話說完就衝到我跟前一把扯下包在我額頭上的白布。
第三隻眼睛暴露在空氣中,像是被封藏已久。於是我的視角又多了一種怪異的高位視角。
竟然是真的.......
老孫頭看到我的第三隻眼後變了臉色,一反剛才的戲謔,變得凝重起來。衝著我深深鞠了一躬。
我知道,他是對著我的額頭上的眼睛鞠的。
起身後,他忽然將一個東西交遞與我。
被白紙包住,手感很硬,大小和戒指類似。
“還好我在此,這東西既然是你的,就不該隨便脫手。否則,你可能有性命之憂,死法更是你無法想象的痛苦,下場也會比你周叔淒慘百倍。”
“孫師傅,剛才那個西裝男人是誰?”我覺得孫老頭很可能知道些什麼,便問道。
哪知孫老頭一聽剛才那西裝男,渾身打了一個哆嗦,像是十分懼怕一般。這個動作非常細微,但我還是注意到了。
他在畏懼什麼?
“咳咳,西裝男的事,你就不要再多管了。你的因緣因她而起,孽果由貪而生。如果我是你,就最好離開這裏,去調查一下她的真實身份和死因。”
說著,他指了指躺在床上的車禍女屍。
隻有這樣,你才能知道自己得到的究竟是什麼眼。
我茫然的點點頭。
孫老頭說完這些後便離開了,他走進黑暗中,我隻聽見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越老越小,直至再也聽不見。
他就這樣消失了。
至始至終,停屍房的門都沒有再被打開。可孫老頭,確確實實離開了停屍房。
現在停屍房裏隻剩下我一人,我才想起孫老頭剛才給我了被白紙包住的東西。便將白紙拆開,看看究竟是什麼。
白紙一層一層脫離,當我撥到最後幾層時,動作越來越慢,呼吸也逐漸沉重。
熟悉的手感、重量、大小。
我已經猜到這裏麵是什麼。
當最後一層白紙脫離,一顆眼珠暴露在了空氣中。
這是一枚戒指,黑白透亮的寶石上隱隱有些紋路,戒底亮白帶黑,是純銀打造的,拖著寶石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我渾身脫力,差點倒在地上。
是它,是那枚戒指。